“爹!”
凄厉的喊声在谢世瑜耳畔响起,他以为这一声发自自己之口,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声音。
那么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谢世瑜恍恍惚惚地站在原地,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他只是死死地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直到一个人影闯入他的视线。
“爹……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人跪在了谢世瑜的身旁,颤抖着伸出手,但却又怕触碰到那噩梦般的一幕。
谢世瑜恍惚着望了过去,摇曳的灯火下,那人青色云纹长袍上有肉眼可见的血渍,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就连那张同他十分相似的面容上也布满了疲惫,唯有那双眼睛通红,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但这样的失态只是一瞬,只见那人长身而起,长剑锵然出鞘,剑气霎时充斥了整个房间,化作无数细剑向着对面呼啸而去。
谢世瑜抬起头来,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中,只能瞧见对面一人有着与他身旁青衣人如出一辙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却是赤红,就连眼角也布满了诡谲的血色纹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漫天剑气,而后不紧不慢地伸手一掐住他身旁那个失魂落魄的中年妇人,挡在身前。
谢世瑜一个激灵,大喊道:“娘!”
剑气在此刻一滞,堪堪停在那夫人面前三寸之处,纵然如此,那锋锐的剑气依然划破了那妇人的面容,鲜血缓缓流下。
青衣人手颤抖着,“放开她!”
但对面那人却只是笑着,正气凛然的面容却被他笑出了七分狂妄和三分恶意,道:“你终于出现了——”
“谢世煜!”
·
柳婧已经等了很久了——至少她认为她已经等了很久。
她站在酒楼的房间,推开窗,空中那原本还晦暗不清的月色已经慢慢染上了旁人所无法看到的血色。
终于开始了。
柳婧这样想着。
她已经等了很久,但她却不知道这件事竟是这一天开始,而她甚至刚刚从谢家回来。
如果她能够再晚一些,是不是就能——
感受到谢家方向传来的灵力波动,柳婧曲指敲了敲窗棂,心中罕见地有些烦躁。
一个融合期的剑修,与一个融合期的魔修……但此刻的她不过是炼气大圆满。
若她愿意,筑基期的修士自然不在话下,就连旋照期的修士也不是不可一搏,但是融合期……就算她曾是魔道众老祖之一,但想要跳过筑基期、旋照期,将融合期的修士拉下马来,也只有立时入魔才能一拼。
但……值得吗?
谢世瑜他——值得她柳婧这样做吗?
想到她身死道消时的那一刻;想到莫长歌笑着毁灭她的肉身魔婴,将她钉在天穹柱上的那一刻;想到她血洗通云门的那一刻;想到她痴迷地望着莫长歌的那一刻……柳婧眼角开始泛出一丝丝血色纹路,但又马上被她压下,一直犹豫地敲击着窗棂的手慢慢放下。
就这样吧。
人生在世,苦难多于安乐……她不也是这般过来的吗,又何必去可怜肩负大气运的谢世瑜?
再者,对她有恩的只是谢世瑜一人,那么她要报恩的也当只仅于谢世瑜一人,至于谢家究竟如何……这已不是她该管的事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那个私下里充满了无知无畏,又好像天生带着凛然正气的少年的脸再度出现在她的脑中。
柳婧无声一叹,闭上眼,待到再度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一片冰冷。
她望向天空,此时此刻,就连那最后一份晦暗的月色也被层层乌云遮挡。
夜深人静,伸手不见五指,柳婧刚想要关上窗,却见一道剑气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就连那重重的乌云也被这惊人的剑气冲散,只留那一轮晦暗月光。
那是——
柳婧皱起眉来,本已关到一半的窗户再度被推开,遥遥地望了过去。
无尽的灵力向着剑气出现的地方涌了过去,但只是一息的时间,与那剑气不相上下的魔气便爆发开来,随即一声巨响如同雷鸣,响彻整个易阳城内。
这样大的动静,易阳城内的人们如何还睡得下?
只听开门的吱呀声、婴孩的哭泣声,还有不知何处传来的狗吠声此起彼伏,灯火一盏盏点亮,人们相拥走出门外,惊惶地相互询问着,但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何时。
“那地儿可不是谢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