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人的一生中,无论他再如何坚定又或是洒脱不羁,他总会遇到那么些他无法阻止、无法挽回、无可奈何之事。
因为这就是人生,人生本就是如此。
但他却没有想到,“无可奈何”这四个字,竟会辛酸至此。
他知道,他其实早就应当入魔的。
他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洒脱,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坚定,甚至于很多时候,他都会感到疲惫,感到灰心丧气,感到无可奈何。
可是每当他想要放弃之时,他总会想到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与他有一天师徒之缘的黑衣人对他说过,若他能够在任何时候都坚持本心,那么定然能够排除万难,得偿所愿。
所以无论何时,他都不能放弃,
所以他没有放弃。
也不敢放弃。
但直到一切在他面前被揭开,直到在他决定就算他爱着的是一个妖女,甚至于就连那个妖女都只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幻影他也永不后悔时,他却听到那人斩钉截铁地说她不会爱他。
她不爱他,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在这一刻,他感到了莫大的悲哀、莫大的自嘲和莫大的疲惫。
——好累啊。
谢世瑜这般想着。
——且让我休息一会儿罢。
然后,他便入魔了。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可是直到入魔之后,谢世瑜才发现,入魔其实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抗拒和厌恶,甚至于他感觉自己的状况从未这般好过。
既然如此,他曾经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何为道?何为魔?
何为善?何为恶?
他曾经的坚持,又究竟是坚持什么?!
谢世瑜这般问着自己,然后,他便醒来了。
谢世瑜醒来了,在一片晨光之中。
他睁开眼,清晨微凉的空气扑打在他的面容上,而楼下小摊贩的吆喝声也一点点变多,漫出了一片的热闹气息。
这里是泉州启东城最大的福临客栈,而他,就在住在这客栈的三楼。
躺在床上的谢世瑜目光有些微的涣散,而下一刻他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穿上衣服,推开了房门。
与此同时,在谢世瑜身侧的那一间客房的房门也被人推了开来,露出了一张艳光灼灼的面容,向他瞧了过来。
谢世瑜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笑容,眼神变得越发明亮而专注,望着那个人,温柔地唤着那人的名字。
“阿婧。”
那红衣女子瞧着他,面容平静无波,不喜不悲,就算听到他的呼唤,也只是向他微微颌首,便自顾自地下了楼。
但纵然被这般冷淡对待,谢世瑜也没有丝毫沮丧,而是快步跟了上去,同柳婧并肩下楼。
——这已是他们来到启东城的第三天了。
也是他们同行的一年之后。
在这一年里,于他和柳婧而言,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美好,如果他喜欢的那个姑娘肯多对他笑一笑的话,那就更美好了。
但她对着他,却鲜有笑的时候。
谢世瑜十分沮丧,但却并不丧气,因为他们能够一起同行就已经十分满足了,而他也相信水滴石穿,相信只要他努力,那么总会有让阿婧喜欢他的一天的。
而且,谢世瑜也相信,他并不是没有希望的。
因为柳婧从来没有对他的所作所为生过气,也从来没有对他而言相向,甚至于没有真正地对他不理不睬。
她无法对他狠下心来,无法对他不理不睬,所以,这就是他得偿所愿的最大的依仗。
谢世瑜这样想着,但他不知在柳婧心中,却是从未思考过这件事。
柳婧来到二楼的雅间,让小二上了几个馒头,几份豆浆,便坐了下来,望着窗外,似是等待着什么,就连谢世瑜在她身旁坐下都不能令她投去一个目光。
谢世瑜在旁边坐着,瞪眼看柳婧,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可再委屈再不满,他也不敢做点什么小动作来唤回柳婧的注意力,于是也只能干坐在一旁,懊恼地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就连柳婧身前的那碗豆浆都被谢世瑜端来喝了。
谢世瑜想得很简单,甚至十分可爱:连她自己面前的豆浆都被他喝了,那么这会儿总该理他一理了吧?
但柳婧却还真没理会他,因为她等的人,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