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热热闹闹,举箸大吃的,纵声笑骂的,喝酒行令的,人人各得其乐,一无反常之处。何明达松一口气,却是一脚踹过:“人呢!”这何班头是属驴的,有事儿没事胡乱踢人!那伙计是早有防备,当下飞退三尺指点大叫:“楼上!楼上!”何班头叹了口气,迈着方步走到楼梯前,拾级而上。
忽就止步,已然生疑!
只听得二楼静悄悄,浑不似楼下般喧闹!若有人生事,当有喝骂吵嚷之声,若有人殴斗,必有桌椅翻倒,拳脚相交惨呼号泣之声!这般安静中透着诡异实属反常,叫人心里发毛!正自心念电转进退两难,伙计却已是脸色大变,慌慌张张跑上楼去:“掌柜的!掌柜。”叫声戛然而止,楼上又是一静。
何明达惊疑不定,心下惴惴,沉声道:“小王,你上!”
王姓衙役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得罪这副班头,肚里暗骂两句噔噔上楼去了。
脚步甫起便停,竟又没动静了。
何明达惊惧不已,又一扭头儿:“小李!”
李姓衙役自知此时非他莫属,暗叹一声,不待他说完抬脚便行,飘然而去。
这一走又是惊鸿去后,杳无音信。
半晌,楼上仍是悄无声息。
何明达怔立原地,心是砰砰大跳,一时茫然无措。
自家身居要职,重任在肩,总不能掉头逃跑罢?何班头犹豫再三,一咬钢牙抽出腰刀!
蹑手蹑脚,摸上楼去。
终到得二楼厅口,何班头悄悄扒了门框,微露一眼向内窥去——
厅里远端是一群人,或坐或立,围了一大一小,正自安安静静地看他二人喝茶。门前三人背身而立,形如老松,呆若木鸡,却是刚刚上楼的三位。一无出奇之处,何明达却大出意料,一时愣在门口:“这又耍的哪一出?一个个装神弄鬼,吓得老子半死,通通活腻歪了!”转念间已是勃然大怒,大喝一声冲上前去:“奶奶个熊!”
三人滚作一团,自是哭天喊地!
合该如此,没有一个好东西,这是想瞧何班头笑话来着。
胖掌柜坐陪薛万里,正自软声细语说话,耳听着呼喝大作,心下是暗暗欢喜。此人心思缜密,早见伙计带了两个官差上来,那边是一直观望,这里也不忙着招呼。终是正主儿到了,可说万事大吉:“何班头,何班头,这里!这里!”薛万里看也不看,大马金刀坐着喝茶。小方子酒意上涌,歪在椅上昏昏欲睡。
何班头脚也踹麻了,闻声收腿,迈着方步走过来——
蓦然提刀大喝:“大胆!谁人闹事!”
胖掌柜手一指,喘道:“是他!就是这人!”
何明达一眼看过,心下就是一惊:“此人身形猛壮面孔峥嵘,衣衫虽然破破烂烂,但稳稳而坐凝定如山,绝非善类!”
心下犹疑间,目光扫过桌面,不由又连吃数惊!
方桌之上,一柄官刀、一张告示、一个掌印,赫然映入眼帘。
俱是可疑之物!何班头虎躯一震,目泛异彩,连忙过凑过头去察看。一看之下,心中便如惊涛骇浪般翻将起来!何明达岂是等闲官差?身处清州衙门重地,担负副班头要职,早已阅人无数,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这几件疑物又怎难得倒他!
薛万里、掌印、刀——
弹指间便将几道线索连起,又联想到午时胡三之言,案情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有道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古人良言,诚不我欺!这“血踪万里”果然和自己有缘份,饭前险险避过一次,餐后立马迎头碰上!这却如何是好?形格势禁职责所在,没奈何,上罢!何明达暗叹一声,收刀跨前两步,抱拳一揖:“在下清州府衙何明达,敢问兄台尊姓?”薛万里冷哼一声,还了个白眼儿,接着低头喝茶。胖掌柜忙叫道:“他姓薛,就是告示上的……”
“住口!”何明达断喝一声,心中怒气渐涌!这胖子自家惹的祸事,明知他是杀人如麻的巨凶恶匪,却只管好酒好茶招待着,让自家来送死!这当儿都命悬一线了,还从旁边插口挑唆,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一时强抑胸中怒气,哈哈一笑:“不过皮毛小事,何必大动干戈?这就对了,大家喝喝茶聊聊天,一笑抿恩仇,不是挺好么?”说着点头笑笑,转身就走:“走了走了,不用送了——”
没人送他,自也走不得:“何班头!何班头!”
何班头一心要走,胖掌柜盛情挽留,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何明达洒脱一笑:“一点儿小钱,就算了罢,开门儿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