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活该!
胜负已分,众人一时唏嘘,眼见何班头如此惨状,却无一人上前搀扶。如何败的自己不明白么?怎生伤的自己不晓得么?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用的着可怜这种人么!范府中人固然嗤之以鼻,衙门众人也是无动于衷,谁叫你是班头,享受在前吃苦也得在前,同甘共苦?往日谁又作威作福?你爱演戏那大家一起演呗,演演演!接着演!
莫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当思明,何以达。
何明达腿伤心更凉,脑中昏昏沉沉只疑是噩梦一场,却不知何时能醒——
“何班头,留步!”
何明达身子一颤,伏地不动。薛万里笑道:“敢请回身一叙。”
“还叙?叙得血也出来了,还叙?”
何明达趴在地上,苦不堪言。伤情八成装的,伤口却是十成真的,今日真个要不死不休么?但此时自家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如何敢有半点儿忤逆?没奈何!没奈何!何明达掉过头来,缓缓又向回爬去,口中仍自哀叫惨嚎!眼睁睁看着这官差丑态百出,范员外一时怒上心头,低声啐道:“小人!”
受伤受惊之人耳力格外灵敏,这一句,何明达听见了。
这一番,为谁辛苦为谁忙,为谁屈膝成鼠辈,为谁流血愁断肠?只换来一句:小人!霎时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此人已与自家不共戴天,范老财,你等着!何明达快速向薛万里爬去,是死是活,只求一个明白!
薛万里抢上步步,两指骈起疾点而下。何明达心头一凉,闭目待死——
伤腿一麻,一麻,又是一麻。
愕然抬头,却见伤处血流渐止,那人正自微微笑着——
“哧拉”一声响,锦袍衬里自膝上尺许断作两截,掌中多了三尺布条。何明达呆坐于地,脑中一片空白,只见他俯身以布条轻绕于腿上伤处,低头细细包扎创口:“你,你,这是?”少顷回过神儿来,心里五味杂陈:“事主连讥笑,同伴冷眼观,却是这匪人施以援手,为何是他?何以如此?七尺长躯为谁而俯!大好头颅又为谁低!”一念及此,何明达心头一阵酸楚,眼前一片模糊……
“何班头,起来罢!”薛万里立起身,注目而笑。
何明达强忍泪水,双臂撑身欲起。伤处不甚疼痛,只是流了不少血腿脚有些发软,膝关节绷得太久又有些僵硬,身子终是不太灵便,这一撑便只起了一半。小方子自知误伤了这官爷,再道歉也晚了,心里着实愧疚,正自立在一旁干着急,见状忙过去一把搀住用力上扶,讪讪笑道:“刚才我真没瞅见,对不住了!”
何明达猛地怔住,一时恍入梦中:“二者相扶,怎地这一扶重若万钧!一声道歉,如何这一句直抵万言!为何?这是为何!”身子一软复坐于地,再也抑不住一腔莫名悲喜,泪珠滚滚落下,流过脸颊打湿了双襟!一个没留神,这官爷竟哭鼻子了,小方子忙安慰道:“别哭,别哭,跌疼了罢?”
跌痛了,跌痛了,梦,也该醒了。
人生几多悲喜,一时百味齐至,充塞于胸襟口不得言,满腹辛酸又如何诉与这懵懂少年!何班头跌坐地上无声流泪,小方子手足无措不明所以。众人面面相觑,或疑或叹或迷惘。事易了,理难明,便有明白的,也无法感同身受,不知这堂堂班头何以沦落至此。薛万里也有些出乎意料,却也心下暗许,知他脑海中正经历一番天人交战。
正是威风八面扫地,方寨主谬误怪语,却也自有其中道理。由威风八面,而至威风扫地,乃至威风八面扫地。何解?根。根植于地,木立于根,枝生于木,叶花果实繁于其上。人可犹木,能力是枝,威风是果实花叶,怎可无根而生?人若无根空逞威风必然威风扫地,逞几面,扫几面。
何班头之威,便是无根之威。以何为根?聪明?手段高?权势武功?都不是。聪明为何处处碰壁?有手段何以受伤流血?有权力为何没人听他的?有武功为何打不过小孩子?那些都是虚的,逢事一较便会瞬间崩坍。何为根——定为根,坚定,坚定不移。认他是贼人便当真抓,看他是朋友便诚心处,欲求好名声便办点实事,想用好下属便以身作则,如此畏首畏尾摇摆不定,岂能成事?敢爱敢恨,一往无前,百折不回,定会生根!人之根本一定,坚定不移,则大事可成,无须显摆其威自现。
半晌,何明达拭去满脸泪水,缓缓立起身:“薛兄,有劳。”薛万里点了点头,笑道:“何大人,你我何必大动干戈,现下闹得头破血流,全是那范员外从中挑唆故意陷害所致,何大人明察。”何明达一怔,范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