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惊叫一声,急忙打马跟上。
他那儿从心所欲说跑就跑全无征兆,你这儿无所适从紧跟慢跟一了百了,只苦了我等追随者,却又如何是好?跟踪几人见状撒开两腿,奋起直追。奈何一鼓作气三而竭,两条腿怎跑得过四条?追追追,六亲不认可怜跑路五兄弟,跑跑跑,七窍生烟只盼*不离十。心意无上下,脚力有高低,不一时官服二差兵当先气力不济弯腰大喘,只余青衣三兄弟犹心存侥幸提气猛追!再片刻直追得心慌气短腿抽筋儿,只得无奈驻足,眼睁睁看着二人双骑绝尘而去。
天色晚,无巧不成书,官道旁,有间小客栈。
薛万里推门而入,径自往床上一躺,将身复作死人状。
“走了一天,活傻子还是死傻子,不吃不喝话也不说一句,这不是?又躺这儿了,地方换了人没换,甚么都得自己干!命苦啊,苦命的人!”小方子一脸疲惫,发上几句牢骚,也是无可奈何。少顷撅着嘴自行收拾行李,打水洗漱忙里忙外,又叫店家上了酒菜自行吃喝,对那活死人已是不报任何希望了。
人生第一要紧事,便是吃饭。店家自然有酒菜,酒是不好喝,上茶;菜也没几道,全要!小爷有的是金子银子,早就不当叫花子多年了!你看晚饭热气腾腾,有干有稀,吃得舒舒服服,胜过中午干硬馒头就冷雪,这有多好?只是自斟自饮有人无伴,吃着冷冷清清,小方子心满意足大吃大喝,忽又悲观失望边叹边吃。
人生第二要紧事便是睡觉。客栈自有床,此屋放两床,半傻占一半,两张还一张。行了一天路,奔波复劳苦,无人可说话,有马磨屁股。方老大累了个半死,那是相当不容易,又气个半死,也是相当地可怜。如今总算是得歇了,反正自家吃饱喝足,何必管他死人喘气儿?洗洗,睡了。
天地变色夜深沉,万物归寂人朦胧。
二人仰卧,一夜无话。
次日,天方破晓,小方子睁开惺忪睡眼,忽见那人仰天闭目鼻息沉沉——
竟是,睡着了!
有门儿!
既已知道睡觉,当是死人见缓,小方子心里一动,忙披衣赤足下床,蹑手蹑脚俯身细看。胡子又长了,黑须灰脸,眼窝更深陷,面庞憔悴,哎!可怜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人都没了,你这又何苦?小方子屏气凝神看了半晌,心中柔情忽动,细声细语道:“睡罢,睡罢,薛大傻,睡醒就好啦!”
薛万里猛地睁开双目,两眼呆直!小方子吓得一个激灵,扭头儿就跑!
半晌。
小方子怒气渐涌:“又不理人!”薛万里装傻充楞,一味不理。小方子冷笑一声:“你有病罢!”果然是有毛病,而且病得不轻,甚至不见好转,死傻子睡醒了变作睡醒的死傻子,傻瞪着眼不说一句话。小方子也是无语了,一时心灰意冷,只觉前路暗淡苦海无涯。不管不管,吃饭吃饭,你有饭不吃,我不是傻子!小方子唠唠叨叨忙活一通,备齐饭菜开怀大嚼!大傻子终日一口吃不上,小聪明却是一顿不落下,二人孰高孰低由此可见一斑。
奈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又不是餐风饮露的神仙,不吃饭怎成?吃得饱,才有精神劳神,吃饱了,才有力气斗气!小方子将一腔无名火全部化为食欲,落实在满口好牙上,死命狂咬乱嚼。将将吃个半饱,猛听那边“咕噜”一声巨响,声若雷鸣韵味悠长。小方子捧腹狂笑,半口饭喷了一地!好汉撑得往,好汉肚子撑不住,这不是?咕咕叫着抗议了!
有口不作语,空腹将冤鸣。
办完第一要紧事,小方子四顾片刻,一时又觉无聊。看看窗外,晨间道路结冰,地上又湿又滑,不是上路时候。便上了路也不知道去哪儿,还是京城么?也许罢,再看看床头,那一张半死不活的脸,去哪儿也没意思了!无聊之余,自顾取出腰带剑倚窗把玩。剑在带中,只露黑柄,带梢有一黑扣,以尾环首。那灰带似绸又似帛,也不知何物织就,终日纳锋锐于其间,竟无一丝破损之处。
小方子满意点头,又往腰间系去——
少年腰身纤细,待扣衔剑鞘,腰间尚余了半尺,却不合身。小方子摇了摇头,解下剑带,慢慢拔出软剑。墨色剑身无声无息缓缓出鞘,纤细窄薄,乌光闪动处剑尖微微颤抖:“蛇剑!墨练!”思及那黑衣人一剑在手赫赫生威,方老大心中豪情涌起,蓦然大喝一声,一剑刺出!墨练左晃右抖,悄然无声,不复往日声威。
小方子气急,人欺负人,剑也欺负人?死人管不了,活蛇又不听话,反了反了,都反了!剑风破空而起轻轻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