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时的惊鸿一瞥,檐下雨打芭蕉,窗内女子捧医书而读,他自九曲回廊走过,她自窗内抬眸往来,目光对视之间,烟雨连天,仿佛一副水墨画。
沈落枝是他的妻,是他要相伴一生的人,是他爱的女子,又为万里奔袭,他不能薄待。
但他还有最后一笔账要算,等他算完后,他便去接。
笔尖在纸张上走过,一字写到一半时,裴兰烬听见窗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他拧眉放下笔,便瞧见一个身着红麟铠甲的女子从门外扑进来,她生的圆脸明眸,如山间红杜鹃般浓艳,手持一把重刀,行动间极为轻快,此时正抱着胳膊,抬着下颌,一脸挑衅的看着裴兰烬,道:“裴大人,你的账算完了没有?”
此时,裴兰烬正在算西疆现下的账面银两,他想要购买一种叫“荒里甜”的作物种子,这种种子,可以在西疆贫瘠的地面下生长,结出巴掌大的圆形果实,用火烤熟,分外香甜,产量极高。
西疆贫瘠,边境人常年吃不饱,但若是多了此物,能让当地居民都能填饱肚子。
但是,这农作物是西蛮之物,西蛮人不可能将此物卖给他,他打算去花高价买,所以他才在这里算西疆现在的官账。
“邢将军,来此可有事要谈?”裴兰烬垂下眼睫,态度有些冷淡,刻意的回避了邢燕寻火一般的眼神,道:“裴某尚有要事。”
邢燕寻是西疆邢家军的人,是邢大将军的独女,朝廷自允许女子为官后,邢燕寻便是西疆的第一位女将军。
邢燕寻的眼上下打量他,抱着胳膊笑嘻嘻的说:“当然有要事。”
邢燕寻的尾音拉的长,带着点女子的娇柔,但语句中却又掺杂着挑逗与暗示的意味,让裴兰烬微微拧眉。
裴兰烬出身高门大户,见不得女子这般失礼举动。
邢燕寻自然知道他为什么皱眉,但她就喜欢看他被她逼的如此,所以就看着他笑。
她生于西疆,这里的人常年泡在生死之间,所以对“喜欢”和“欲念”都表达的格外强烈,喜欢就上,想要就去抢,错过了,可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邢燕寻第一眼瞧见裴兰烬就喜欢他。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男子,不似西疆人那般粗鲁,用膳时从不说话,永远身着一身书生袍,太阳一晒,那衣袍上的云纹便像是水波般动起来,分外好看,待人也彬彬有礼,从不会张口说那些难听的骂娘的话,西疆人瞧见他第一眼,都会以为他好欺负。
但并不是。
他聪慧且凶狠,用一根笔,便能将整个西疆把玩在鼓掌中,明面上从不说狠话,但背地里下的都是死手,儒雅又狠绝,自他来了西疆,变法,改制,条条框框推行下来,西疆变的有序且繁华,不少往来的商队提起裴兰烬,都会喊一声“好官”。
以前西疆在面临蛮族侵扰时,都无力反击,但自从裴兰烬来了以后,西疆竟打过几次胜仗。
她父对裴兰烬的评价是:聪明人。
邢燕寻更喜欢了。
她想嫁给他。
可是裴兰烬有未婚妻,听说还是什么郡主,为了嫁给裴兰烬,竟不远万里,从江南一路奔向了西疆。
邢燕寻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燃起了熊熊战欲。
她要把裴兰烬抢过来。
好东西,就该抢过来。
西疆可是她的地盘,一个娇娇郡主,能抢得过她吗?
“什么要事?”裴兰烬终于肯抬眸看她了。
邢燕寻的唇瓣勾起,她走过来,单手撑在案上,道:“裴大人,京城那一套,在西疆可行不通,花钱能买到什么呢?你不是想要荒里甜的种子吗?我知道西蛮商队今天的路线,我带你去抢过来,不花一分钱,可好?”
裴兰烬薄唇紧抿,道:“裴某要去迎亲,怕是不能与邢将军一道了。”
邢燕寻挑眉,道:“好,既然裴大人以一己私欲,弃西疆百姓于不顾,那本将军也无话可说。”
她说话间,在案那一头凑过来,明媚的脸直直的逼向裴兰烬,裴兰烬惊慌后退时,邢燕寻一转头,往门外走,道:“我等你一刻钟,你不来,我便不去了。”
裴兰烬的眼眸不由自主的随着邢燕寻的背影走动。
他知道,邢燕寻不会撒谎,她是真的知道荒里甜的种子的所在的。
他何其聪慧,自然能明白邢燕寻对他的情愫,如火一般灼人,她是那样烈烈浓艳,让他不由自主的去看她。
他知道自己是有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