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那群人三十丈远左右时,耶律枭勒住了缰绳。
他从战马上翻身而下,继而对沈落枝道:“你在马上坐着,孤去看看。”
但是下一瞬,沈落枝抓住了他的肩膀。
纤细的指甲被火光照耀出一点粉嫩的弧光,耶律枭回过头时,便瞧见沈落枝的黛眉微蹙、眼底里都是不掩盖的担忧,她问:“耶律枭,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耶律枭被她眼底的担忧钉在了原地,他看着这个柔弱的大奉郡主,过了半晌后,道:“是疫病,城中有人生了疫病。”
他道:“你在这里等孤。”
耶律枭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虽轻,但脸色冷沉——金蛮常有疫病,因为总是打仗,所以金蛮人总是生各种各样的病,大部分疫病都是传播极快、沾上就死的,所以金蛮人的处置方式就是将所有患了疫病的人一起烧了。
不管是已经死掉的,还是没死掉的,都直接一把火烧掉。
每一次,都会死很多人,场面会很难看,对于军中士气和人心都是一场打击。
耶律枭不知道来自大奉的郡主之前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但他本能的不想让沈落枝靠近这些脏的、危险的人和病。
“带我一起去吧。”沈落枝坐在马上,垂着眸看他,眼眸里闪着温柔的光:“之前你不是说过吗,这里也会是我的城。”
耶律枭被她说的心口微动,他的羔羊美丽又柔弱,蹭到他的胸口前,温柔的用小小的羊角顶他的心口。
他的小羔羊,竟然都开始关心他的城了。
这用大奉话来说,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
“很危险。”耶律枭看着她,道:“我不想你死。”
沈落枝瞥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翻身下马。
她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耶律枭的脾气,只要她不跑,耶律枭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就像是现在,就算耶律枭不赞同她来,但是她翻身下马,耶律枭也不会阻止她,他对沈落枝既有不容置疑的独占欲,又放纵她的一切行为,只要飞不出他的手掌心,那就随便她,中间这条线到底有多深,沈落枝要自己来探。
耶律枭大概被她那句话哄的很高兴,她下马的时候,还伸手接了她一把,避免过高的战马让小郡主下马时摔倒。
沈落枝站在了他的身侧。
一旁待命的蛮族将士努力的目不斜视,但是在沈落枝落下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
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高大妖冶的男子旁边站着玲珑娇俏的姑娘,火光照耀下,能瞧见这个大奉姑娘的脸。
这姑娘只有他们首领的手臂上方一般高,连肩膀都没及到,脸蛋很白,嘴唇很红,眉毛很黑,腰身很细,蛮族将士想来想去,只想出了三个字:很漂亮。
就是身子不强健,不知道生下的孩子是否高大威猛。
将士思索间,耶律枭已经带着沈落枝走向了那地上躺着的人。
共百人,什么铺垫的兽皮都没用,就那样躺在地上,有些人衣衫还被解开了,露出了古铜色、满是伤疤的上半身。
走得近了,沈落枝才瞧见这些人生的是什么疫病。
他们的脸上、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脓痘,还有一些被抓破了,望去能瞧见一片红红白白,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患了天花。
天花以前在大奉起过一阵,那段时间,京城的人都闻之色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后来是出了牛痘,才将天花压下去。
沈落枝先是呼吸一滞,随即便在心里盘算起来,这天花若是传染开,能不能把这城里的人都弄死。
她倒是不怕天花,她幼时便已种过牛痘了,但是这些西蛮人显然没有。
天花传染性极强,说不准能——
正在此时,她听见耶律枭拧眉和一旁举火把的将领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沈落枝转头问他。
昏暗的四周,火把明明暗暗的映照着他冷冽锋锐的脸,他的眉眼间满是肃杀之意。
听到沈落枝的话,耶律枭望了她一眼,似乎是迟疑了一瞬会不会吓到她、要不要与她说真话,思索了片刻,大概是觉得日后这种事不会少,没必要骗她,然后才道:“孤让他们把这些人烧了。”
“他们都还没死。”沈落枝惊讶道:“还活着呢!”
她以前只知道西蛮人对大奉人凶狠,没想到西蛮人对自己人也这般凶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