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句传入管明棠的耳中。
“但是,根据飞行员的报告,他们相信整个东京完全陷入火海之中,初步估计东京60%至80%的城区都陷入毁灭性火灾之中,分析人员认为,轰炸应造成东京地区工业力量基本被摧毁,不过,同时可能会造成15万左右的平民附加伤害……”
附加伤害,听到这个词汇时,管明棠只是略点了下头,然后用平静而又淡然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干的不错,替我向联合轰炸机部队的官兵表示祝贺,祝贺他们取得的胜利,希望……希望你们能够再接再厉,取得更多的胜利!”
实际上,管明棠更渴望告诉他们,让他们让更多的日本城市燃烧起来,但他却知道,这并不是他应该说出来的话,至少做为一个政治人物,他必须要在适当的时候表现出他的同情,即便那同情是虚假的。
“……市中心71平方公里被夷为平地,45.7万幢建筑物付之一炬,共炸死烧死超过十六万人,另有超过二十五万人被烧成重伤,超过一百万人无家可归……”
广播中传出的数字,让梁思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尽管这是广播电台引用的东京广播电台的新闻,或许没有造成如此大的伤亡,但他依然能够想象得出此时东京的惨状。
“烈焰至今仍在燃烧……”
简单的新闻报告,没有任何同情,甚至就连同言语都是麻木的、官方式的言语,播音员像是在通报一件不值一提的新闻似的,没有流露任何情感。
四十余万平民伤亡!
这个数字却是触目惊心的,而此时,在窗外甚至还能够听到人们兴奋的喊叫声,还有空气中传来的鞭炮声,人们在欢呼着对日战争的又一场胜利,对于国人而言,这又是一场辉煌的胜利,一场值得庆祝的胜利。
“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呢?”
梁思成抬起头看着妻子,却看到妻子的眉头同样蹙着。
“思忠在十一年前阵亡在淞沪,就感情上而言,我恨不得炸沉日本,将整个日本都炸沉入太平洋中,但是……”
但是在梁思成的胸腔中,却回荡着另一个声音,也许是迂腐,也许是高贵,也许,是他人无法理解的情感。
“我们能够接受对日本的轰炸,那怕轰炸造成再多的平民伤亡,顶多只是偶尔爆发一下道义上的关切。几乎每个人都赞同,落在日本土地上的炸弹,都是他们罪有应得的……”
林薇因用略为感伤的语气说道,随着辽东半岛的光复,与日军有关的暴行被一桩桩的暴露了出来,还有在南洋总会不时的传来日军的暴行,这一切,都使得国民对日本人充满了仇恨,而了解丈夫的林薇因却知道,这恰是她选择了他的原因,众是野兽也无法夺去他胸中的仁爱与责任。
“甚至就连报纸上,都写到“用燃烧弹轰炸东京是梦想实现了”,证明是“该烧的,把日本的城市象秋天的落叶那样烧掉”,没有人会去在乎,没有人会去考虑,把日本的城市烧掉的时候,不知多少平民会死去,不知多少历史古迹会被焚毁!”
作为一名古建筑专家,梁思成最为心痛的就是在烈焰中,无数的古迹被焚毁,数以万计的古珍毁于战火之中,这恰恰是他最为心痛的。
“思成,你不是已经向管长官提出要求保护日本城市了吗?”
在几天前的管长官参加的谈话会上,梁思成又一次表达了他的希望,希望联合轰炸机部队能将另外两个不在中国的城市也排除在轰炸目标之外日本的京都和奈良。建筑古迹绝不是某一民族的,而是全人类文明的结晶。
“管长官……”
无奈的苦笑下,梁思成的神情变得黯淡起来。
“他说,他会向航空队转告,但是,你知道的,对于军队而言,他们唯一希望的就是尽可能减少部队的伤亡,即便是在东北,即便是有交战规则的限制,但是军队仍然不顾一切的宣泄火力,至于日本,我想,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会考虑……”
一声无奈的长叹,从梁思成的嗓间发出,在他将视线投向窗外的时候,林薇因轻轻的走到丈夫的身边,紧紧的握着丈夫的手,而此时窗外的欢庆胜利的鞭炮声仍是此起彼伏地传来,那是庆祝东京被夷为平地的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