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雷留客,面对着不太想搭理的人,晏悦一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近窗处竹叶濯水,招摇欲滴,实在是可堪入画。闷笼一般的夏日与毫无节制的雨就将接踵而至,如此时节的北京城,称不上最美的刹那,却也让晏悦一有心圈之成卷。
不只是王鑫不知道识趣的离开,外面的雷雨交加也确实不适合把人赶走。更何况,前者还想着借着帮晏悦一磨磨墨的空儿,再献上些殷勤。
“雨小了不少……”
“是啊。”
“你不趁着雨小,赶紧回去么?”晏悦一只有一个人静静的待在屋里,才能真正意义上沉浸在属于自己的绘画之中,“我看天气预报,可能晚些时候雨更大了。”
“其实我是开车过来的。”
晏悦一的话已经无异于是逐客令,王鑫倒是自来熟得很,像是完全没有领会前者的意思:“回去又要被我父母念叨,我还是躲在你这儿待会儿吧。”
尽管对于王鑫的无奈很难感同身受,晏悦一还是没有继续轰人。
笔停落墨,窗外的竹也随之落在纸上,许是因为临摹郑板桥的竹子多了,晏悦一对于窗外竹子的表达多了些额外的干练,与油然而生的湿润。
“你这竹子,颇得板桥先生之风。”毕竟也是大学里的同学,王鑫又一直站在旁边盯着看,正逢晏悦一有暂时停顿,便也从后者的画中看出了端倪,“若是多画几幅,有机会倒也可以联络一下,办个个人展,或者借个名家的印,放到荣宝斋去挂卖。”
晏悦一落笔之前已然对整幅画有所布局,此时却纠结于该不该画上窗外并无半点的青石——王鑫说的不错,自己的画确实没有脱离郑板桥的风格,画出自己眼中的竹。
不然北方天气干燥,竹子远比不了郑燮在其故乡江苏能够见到那样由内而外透着的高挑和水润了的翠色。
北京城的竹子,大多干干的,或是枝叶稀疏,或是看上去笨拙粗壮,即便是着了雨,也只是在外面蒙上一层水,只像是罩上了一层衣裳……
若是真的想要去用单一的墨来表达,想必用墨要更干。晏悦一当然不可能想不到这样的问题,只是画临千百遍,有时候下笔也成了一种自然而然,晏悦一胸中的竹,早成了郑板桥画中的竹。
除了跟着学校实践要求外出采风以外,晏悦一实在是懒得把自己置身于人海之中,能不出门则不出门,哪怕是师父要自己跟着一道,也很少情愿过。
于是,晏悦一眼中的许多事物,都成了间接获得。听别人说,看照片里,摹古画中……
想到这儿,晏悦一也没有心情去思考应当是再加上一小丛浓墨拼凑成的矮竹,还是略带苔斑的太湖石,干脆放下笔,把画搁置在一边儿,回应了王鑫刚才的话:“还是算了。”
“我觉得你真的很有机会的,更何况你又不是在照着板桥先生的画仿,而是画中颇得其意。”王鑫这次倒是学聪明了,没有凑到晏悦一面前去招人不痛快,“你这些画如果处理一下,卖给那些想要拿来撑场面的,远比你自己慢慢混出名气容易得多!”
“什么意思?”晏悦一知道很多人买自己师父仿的画,就是为了撑场面,但师父从来不可能以真作的名义卖给他们,这样的画儿摆着,总比去买一张水印的看起来更真。
总的来说,说是撑面子,也无非是明知真假却互不戳破。真要是到了能够鉴定出真伪的圈子里,倒也不会有人专门儿买张仿画儿来送礼和撑门面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帮你运作一下,谁也不知道郑板桥画过的每一张画,你到时候几十万一张卖出去,可是比一点点画出名堂容易得多……你也知道,现在无论是咱们绘画,还是写作,又或者是那些做表演的,电视的,咱们文艺口儿可是不好混!”
“早就不是之前那样儿有点儿本事就能出名的年代了,往前数几十年,风口上猪都能飞!现在不一样,你想要出名儿,要么得豁得出去面子,要么就得有关系,不然你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都一样是白搭。”
王鑫也没不管不顾的自说自话,一脸悲切的看着晏悦一,好一幅为了当下有才之辈扼腕惋惜的态度:“酒香也怕巷子深呐!”
这些道理王鑫能懂,晏悦一则是完全不在乎。但凡是人生在世,谁不希望自己名流千古?谁也不希望自己努力活了一辈子,落得个籍籍无名。
只是晏悦一也见过师父自己的画,虽是存了半屋子,但遇上单纯想要拿钱来换的,是一张不卖,就是有缘人来求,才愿意给出去几幅。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