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微垂着头,没有应,心里却思量着这话里头的意思。
崔长歌脸上神色仍是淡淡的,瞧着倒是和以往并无区别,只是,他摸不准,崔长歌可否因着赵宣山一事而怪罪他。
是该怪罪他的,若不是因着他的缘故,她又何必遭此劫难。若不是因着他的缘故,赵宣山便也不会做出这等事,燕然关一战又怎会如此惨烈?
崔长歌一瞧沈岐的模样,就知晓沈岐如今心里仍在愧疚。
到底是成婚近两载的夫君,眼见着他因半年前那燕然关一战便成这番模样,心里终归还是有些波澜。
念及此,崔长歌面上虽不显,却伸手拉着沈岐朝湖边那儿走去,“去年这个时候,你好端端的将这满池子的荷花都摘下了,气得父亲差点上家法。”
那时,沈岐因着这事闹得整个将军府人仰马翻。
后来还是周钰将她请去,父亲自是不好当着她这个儿媳妇的面对沈岐上家法,这才免了他的罚。
未曾想,她一回院子,便见沈岐捧着支荷花凑到她眼前,直言,这一支是满池子荷花里他觉得最为好看的。
记忆里持花的少年郎,眉开眼笑,一身红衣恣意张扬。
崔长歌伸手摘下一支荷花,朝沈岐递去,“去岁忘了和你说,那荷花的确开得极好,今年,我便将这支送你,亦是多谢夫君昨日舍命相救。”
沈岐怔住,垂眸瞧着递来的那只荷花,迟迟未伸手。
崔长歌见状轻笑一声,作势便要将花收回,“不要吗?”
“要的,要的。”沈岐急切道。
“你如今接手了燕然关边防,这昱朝哪寻得出弱冠之龄的一城主将,更何况你亦将青州城守备一事握在手中,又兼任联盟商谈一事。”
“沈岐,你远比你自以为的,要厉害许多许多,莫要妄自菲薄。”
沈岐微愣住,他将视线从那支荷花上移开,便对上了崔长歌水润润的眸子,宛若一汪清泉,直叫人沉溺其中。
半年前,他带着援军赶到时,得到的便是父兄战死的消息,不消半日,便又有人来禀,说他的夫人失踪,且侍女又说崔长歌通敌叛国。
他自是不信的。
可紧接着便是一道问罪的圣旨,要他将功补过,若是守住燕然关便不计较他父兄战败一事。无法,他只得暗地里派亲卫搜寻。
那时他方知晓,一军主帅不单单是领兵打仗,粮草补给、伤兵抚恤、军费下发,事事都需要他操心。所幸,家中有父兄留下的手札,这才磕磕碰碰到了今日。
思及此,沈岐眼眶泛着红,他声音颤抖,却道:“我疼,长歌我好疼。”
崔长歌哪信他,往日受过更重的伤都未见他皱眉,昨日那伤并不严重。只是,崔长歌虽瞧出来了倒也不会揭穿他,从善如流哄他,“是该换药了。”
少年将军,总是要几分面子的。
二人到了院子,崔长歌便吩咐将伤药送来,见沈岐宽衣,便想着先出去。
不料,却听身后传来沈岐闷闷的声音,“长歌,我够不到伤口那儿。”
崔长歌推门的动作一顿,道:“我将周钰叫来。”
“不,他私底下定会笑话我,我还要不要面子了。”沈岐道。
眼下崔长歌哪还不知晓沈岐的意思,这半年虽是性子阴郁了不少,可这蹬鼻子上脸的性子倒是未改。
也罢,且看在他今日一知晓矿场便能想到军费,也算是长进了不少的份上,纵他这一回倒也无妨。
沈岐将外袍脱下,露出内里的亵衣,后背的伤口竟是已然渗出血。
虽说她也是知道沈岐这半年过得并不顺畅,但乍一瞧见那些个增添的新伤,还是不免惊心。新伤叠着旧疤,纵横交错,背上没一处好肉。
崔长歌目光暗了暗,不知那京都那些人中,有几个能忍下这般痛楚。
京都那些人一个个的光顾着升官几阶,家产几何,纳了几房小妾,收了哪家绝笔,还有几人记得步入殿试时的那满腔壮志?
沈岐本还在故意哼唧,察觉到身后人停了动作,便也敛了神色,“上了药便不疼了的,真的。”
思绪被打断,崔长歌回过神来,低声应道:“嗯。”
待上了药,沈岐仍旧赖在院子,他不提要走,崔长歌便也不好开口赶。
沈岐支使着院内的奴仆,将库房里一个个花瓶搬出来,拿着那只荷花,挨个的去试,这模样倒有几分以往的样子。
说来,她也与沈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