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有蝉鸣响起,不得安宁,沈岐身沐日光而来,恍惚间好似又见到了初见时那个恣意的少年将军。
沈岐沉默的在一旁的美人塌上倚着,垂眸摆弄着那花瓶。
方才那支枯荷已被他交给周钰,说是要放到前院的书房里,好生收着。
见他执拗地要收起来枯荷,崔长歌便也随他去了,懒得再劝。
她唤来落雪,梳洗一番后,便在沈岐无声的催促下一同往那湖边走去。
“赵宣山你要如何处置?”崔长歌问。
闻言,沈岐面上的笑意一滞,赵宣山一事还能如何?
周钰方才便将前因后果禀明了,因着南曲挑唆,他便做出了谋害上峰家眷的事情,更是间接导致燕然关险些失守,依他看自然是该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赵宣山自然是该死的,可因着赵大夫现下被安然送出府,他反而猜不透长歌的想法。
自己若是当真半分不顾及旧情,以军法论处,可否会显得过于无情了。
昨日那人还取笑他,说他不会讨自家夫人欢心,只会自己闷声吃醋,连掌心都掐出了印子。
思及此,沈岐斟酌片刻后方道:“给他留个全尸,稍后我便派人通知赵大夫来领人。”
即便他竭力掩饰心中的不安,依旧不难听出话中的迟疑,偏他板着脸,说完还故作深沉的粉饰太平。
“军中可有人问起赵宣山被抓的缘由?”崔长歌道。
她只当赵宣山到底是年少时便跟随他的情谊,沈岐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于崔长歌看来自是应当千刀万剐,杀鸡儆猴的,只是这事终究牵扯军务,军中之事她不好再多言。
见沈岐久未接话,崔长歌只当是沈岐眼下已对她的身份起疑,不愿再与他细说,便又道:“我只是担心你,你毕竟是临危受命,到如今掌军也不过半年,军中可有人不服?”
沈岐摇头,他方才只是没想好怎么回答,见崔长歌问起这事,他便说起半年前长歌失踪之后的事情。
彼时,一封圣旨将他推上一城主将的位置,虽说他资历尚浅,难以服众,好在那些看着他长大的叔伯倾囊相授。
虽说也有人心思不纯,欲借机生事,那时的他本就突逢巨变,险些失了智,一怒之下便连斩几人,以祭军旗。
那时他方才明白,为何崔长歌曾说他是天生的将才,却难以统帅三军。
确实是慈不掌兵,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些。
“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天真的少年将军了,”沈岐自嘲道,“他们现在叫我冷面阎王。”
如今,他自然也听得出来崔长歌明里暗里的提点,可是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长歌可以试着依靠他的。
掌权、朝堂、守城……
崔长歌静静的听着,这些事朔风那虽记载寥寥,可她多少也还是能猜出一些来。
待到了湖边,崔长歌边让沈岐自己去挑一支喜欢的,挑好了她去给他摘来,沈岐却摇头,非得让崔长歌选。
她走近了细细打量,左挑右选,最终摘下了一支还未绽放的荷花,递给沈岐。
沈岐接过后面露疑惑,有些不解,崔长歌为何会选择一支花苞。
“花苞应该能活得久一点。”崔长歌道。
满池荷花,随着微风中摇晃,不管怎么看都长得一般无二,她着实无法理解去年沈岐是如何祸害了满池子的荷花后,千挑万选的选出那支他眼中最漂亮的荷花。
沈岐笑着道:“嗯,待会儿我便将它放进花瓶里好深养着。”
却见周钰匆匆赶来,到了跟前站着却又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崔长歌见状便道,日头太晒了,她先回院子,沈岐若是今日不回燕然关,晚膳去她那用,便遣人递个话。
沈岐点头应是,末了,又提起说他今日寻了几只雏鹰,还未到青州城,晚些时候到了再送去。
崔长歌淡淡颔首,转身穿过抄手回廊,行走间裙角翩飞轻轻荡漾,落雪撑着伞,遮住了她面上的神色,只能听到珠翠叮当作响。
没多久,她的身影便消失在沈岐的视线里。
“说吧,何事?”沈岐垂眸端详着手上那支花苞。
周钰回禀,说是探子方才传来消息,云来楼那个掌柜朔风出了青州城之后便悄悄离开商队了,不知去向。
且半年间这位掌柜鲜少待在酒楼,一直在西北府的地界上四处跑,但近些日子却又老实待在云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