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崔长歌睁眼,只见帷帐层层叠叠遮了天光,摸不清是何时辰,昨夜倒是难得好眠,只是身侧的人此刻竟还未醒。
她侧目瞧去,却见沈岐仍旧酣睡,呼吸声轻柔舒缓。
她推了推身侧的人,不料沈岐又朝里间靠了靠,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脖颈,半晌,又没了动静。
许是睡下后发了汗,身上着实有些粘腻,崔长歌气恼,朝身侧那人狠狠踹去。
“哼,”沈岐吃痛醒来,还未睁眼便伸手将人捞进怀中,只问:“可是要起了?现下便抱你去梳洗?”
“放手。”
沈岐仍不撒手,凑在耳边低语,“我去替你叫落雪?”
崔长歌蹙眉,一巴掌拍在沈岐脸上,嫌弃之意毫不遮掩,“快去。”
沈岐从床榻上起来,披上外袍,顺手又将帷幕挂起,这才拉开门吩咐:“去伺候夫人梳洗。”
话罢,他便朝着西侧的偏房走去。
落雪绷着脸走进去,不等崔长歌问起,便将食盒中早早备下的汤药递上,温声说用的是宫里的方子,对身体伤害微乎其微,她一早便避着人煎好的。
是药三分毒,喝多了终归对身体不好,她斟酌片刻正欲劝说。
却见崔长歌嫌弃的看了眼黑乎乎的药汁,“下回,沈岐若是来用晚膳,便将那药替他煎上。”
落雪应下,接过碗又取出一颗蜜饯递过去,见她神色稍缓,这才禀告说热水已备好,可要去沐浴?
半个时辰后,崔长歌梳洗出来便未瞧见沈岐的身影,见她疑惑,一旁的丫鬟忙回话,说是将军方才便赶往燕然关了,这几日都会待在那儿,府中一切事宜皆凭夫人做主。
说完,那丫鬟又将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套鎏金红宝石头面,直言是将军临走吩咐要交给夫人的。
崔长歌闻声瞧了眼,她淡淡颔首,递了个眼色给落雪,后者会意的接过那个匣子。
说来,沈岐对送她首饰一事十分执着,不仅四处搜罗,还时常自个上手做,就说失忆时在南曲他带着的那一匣子,皆是出自他手。
起初,她的首饰拢共没几样,现在却是库房都堆积了不少。
若是以往自是不消说,偌大的将军府经得起这般挥霍,可眼下她却是知道的,将军府早已入不敷出,甚至于除了主院外,别的下人都悉数遣散。
只因着燕然关那一战,战亡将士的抚恤金迟迟未下发,军饷亦是一直一拖再拖,沈岐便只得自己贴补。
如今八处也撤出京都,只怕那些个蝗虫愈发变本加厉。
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崔长歌垂眸,扫过桌上摆着的早膳,她夹起一个蟹粉酥,又喝了几口燕窝羹。
蝗虫往往是九月生,冬时亡。
无碍,且先让他们得意会儿,她许久未回京都,那些个老熟人自是该送上份见面礼。
用过膳,崔长歌便屏退了旁人,领着落雪进了内室。
“跪下。”崔长歌面向窗外,负手而站。
闻言,落雪当即便恭顺的跪在地上,“殿下,是奴婢僭越了。”
“你既知错,那你说,该当何罚。”
落雪回话,“奴婢是殿下贴身侍女,自当事事以殿下为先,又是监察司副手,领人员调动一事,自当唯殿下马首是瞻。”
“不尊主命,自当发卖;不尽职守,擅作主张,理应乱棍打死。”落雪跪伏在地。
崔长歌叹息一声,侧眸瞧着她,“你既知晓,何故要犯呢?”
落雪沉默,片刻后方听到她回话,说是实在忧心殿下的身体,然西北府并无名医,再加之受伤后本就耽搁了半年,如今若是还不好生调养,一旦伤了根本便得不偿失。
那信是传给傅晏君的,她并未多言,只是提及了殿下如今身体不适,托傅大人寻几位名医,暗中送来青州城。
崔长歌微怔,换了口风又问:“沈岐瞧见你传信了?”
“嗯,奴婢解释说是殿下惯用的茶叶没了,便托朔风捎带买些。”
“传信用的信鸽?”崔长歌问。
落雪点头。
京城在东,朔风则是以南下为由,且阿朔随朔风一齐离开,沈岐或许为去深究信鸽去往何处,但必然知晓朔风并未南下。
难怪,昨日沈岐总是话里有话,缘由竟是在此。
“这罚先记下,日后若是再犯,我必不轻饶。”崔长歌一顿,眼下于沈岐面前便再无遮掩的必要,“监察司的差事,你往后便不可再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