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空间内,李遗惊喜交加,纪竹王筴如临大敌。
面前那面色平静却充满肃杀之气的男人静静地看着李遗。
李遗飞扑进那人怀里,眼泪忍不住流淌而出:“老范”
范栓柱从肩头卸下沉重的物件,沉闷的落地声让人无法忽视,纪竹和王筴认出那是一个都尉的尸体。
洛京的都尉,还有资格进场猎兽的都尉,纪竹王筴二人忍不住为某家某军心痛。
范栓柱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拍抚李遗的后背,脸上浮现些许和蔼之色,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来,轻轻将李遗推开,杀气爆发,狭小的天然空洞中,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范栓柱双手握拳,就要对纪竹王筴出手。
纪竹王筴抽刀立于身前,袖子中的暗箭已经蓄势待发。
好在冲突爆发之前,李遗拽住了范栓柱双手:“老范,自己人。”
范栓柱狐疑地看了眼无路可逃的两名梁兵,那二人骤然轻松下来,主动收回了刀。
范栓柱干脆一屁股坐在洞口,揉揉随他坐下的李遗的脑袋,哈哈笑了声。
李遗有许多问题想问,曾经在迷迷茫茫间自己似乎已经离开了天牢,自己在天牢里没待多久就稀里糊涂来到了这里。他渴望从范栓柱那里得到答案。
事实上,彼时神游天外的李遗与范栓柱仅仅一墙之隔,奈何当时一个半死不活,一个失魂落魄,见面应不识。
此后二人自然是在有心人安排下,分别进了这斗兽场。
范栓柱听着李遗对当下处境的疑惑,轻轻摇摇头。
李遗知道范栓柱平时不爱多讲话,不过同经历过生死的二人一起在鬼门关外打了转,回人间重逢,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呢。
范栓柱轻轻含笑,微张开嘴巴。
李遗好奇看去,脑子瞬间炸开,那里边黑漆漆,空洞洞,本该长着三寸肉舌的地方此刻只有一点稚嫩的肉芽和粗糙的伤口。
话语不多的师兄弟中,那个稍微风趣絮叨的范栓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如同自己失去的小指,范栓柱也永远失去了他的舌头,也许此后二人还会有漫长的人生,但那与生俱来的部分,实打实地永别了。
李遗怔怔愣住,范栓柱闭上口轻轻拍拍李遗的脑袋,反过来安慰他。
李遗的眼泪再次开了闸,万语千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应该说点什么安慰他呢?说什么能够让老范的舌头再长出来?
说什么都无益,李遗泣不成声,只能说出苍白无力的三个字:“对不起。”
眼尖的范栓柱一把拽住自责地捶打自己胸口的李遗双腕,他一样注意到了李遗的残缺。
早已为自己的残疾而神伤崩溃过的范栓柱自然能体会李遗的痛苦,他重重叹了口气,奈何说不出一句开解的话来。
好在自己的脑子还是完整的,无论如何,两人都还活着。
随后,慢慢平静下来的李遗将二人当下的处境一一解读给范栓柱。
范栓柱一边听一边往嘴里塞纪竹王筴二人“送”的烧饼肉干,没有了舌头咀嚼速度都要慢很多,李遗不得不中途停下来很多次给他递水。
最终听明白了眼下是个什么情况的范栓柱突兀站起身,一脚踢飞了堵在洞口的那具都尉尸体,反身攀上了河中巨石,开始打量四周的地形。
对与李遗同进斗兽场之人身份略有所知的纪竹王筴二人不敢出声打扰。
虽说这片城中山林被圈为狩猎场和斗兽场所所在是君皇即位之后的事情,但在大魏时期,这也就是皇家园林所在,这位前朝羽林久在皇家中行走,自然对这里不会太陌生。
李遗则习惯性地在都尉尸体上翻翻找找,最终还真找到了一些药品和一柄锋利的短刀。
至于主武器,看样子不是被范栓柱丢了就是在战斗中已经损毁了。
纪竹要过那把匕首辨识上边的徽记,忍不住嘴角抽抽,这已经被范栓柱打的面目全非之人居然是羽林军中的。
羽林军中的都尉,必然是某个大家族的世家子弟了,只不过眼下确实是认不出来了。
想了想,纪竹还是招呼王筴和李遗将这尸体扔进了溪水,让它顺着水流向下飘去。
虽说斗兽场中生死有命,但是真要有人追查起来,是兽杀还是人杀一目了然,让他们慢慢去找凶手和案发现场吧。
纪竹将短刀归还,不放心叮嘱道:“逢人不要用这把刀,出了这片林子赶紧丢掉,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