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来到这间办公室的人无论身份高低,都只能仰望稳坐于上的孙跃华;他们的一举一动,也全在主人的监视之下。
自大狂。
王久武望着那个年过五旬、方脸厚鼻的男人,脸上表情谦恭平和,却在心里狠狠嘲道。
不仅是因为孔晶的事,他本来就对盘剥一方的商贾巨富心有嫌恶,只不过迫于工作需要,在外从不有所表露。
在孙跃华面前,褐眼的青年收敛起用来假扮便衣警察时的粗放,端出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落落大方,态度敬谨却不畏缩;礼仪周到,言行谦恭而不趋奉。
这似乎让孙跃华对他颇具好感,至少在面上,董事长有几分含笑。
“小女不懂事,让你见笑了,不知王先生此行,所为何来啊?”
“请叫我王顾问,”
王久武回道,“我谨代表昼光基金会,受贵地警方委托,向您了解一些情况——‘孔晶’这个名字,请问孙董您有印象吗?”
“孔晶?”
孙跃华想了好一会儿,久到王久武都快以为是贯山屏猜错了人时,才面露恍然:
“噢,指的是‘小晶’吗?不好意思,我不怎么记别人的名字,是不是一个五官平平、又瘦又矮,还留着土气披肩发的姑娘?”
虽然他的描述符合孔晶的外貌特征,但这种语带轻蔑的措辞令王久武感到不快,“我求问的那个女孩正在东埠大学读大三,教育学专业。”
“年级和专业我记不得,不过读东大这点对的上,看来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那就好,”
王久武取出纸笔,装作准备书写记录,其实手中的是一支做成钢笔外形的录音笔,“有些关于孔晶的信息,需要向您核实——”
孙跃华打断了他的话,“怎么,难道王顾问觉得,是我杀了孔晶?”
基金会顾问抬眸望了他一眼,而后看了看表,平静道,“今晨八时二十三分警方到达命案现场,现在是十时五十七分,仅相差两个半小时,连孔晶的同班同学都尚不知情,孙董消息倒是灵通。”
鼎跃集团的董事长哈哈一笑,轻轻转着右手拇指上那颗祖母绿扳指,“凡是发生在东埠的事,我都知道。”
“是吗,那估计您和某个自称‘江河清’的人能有共同语言。”
王久武呵了一声,状似只是随口玩笑。
不过对方久浸商海,见多了言不由衷之人,自然听出了这句话中的暗讽之意。
他微扬起眉,同样语气轻松地反问一句:
“王顾问,我可是本市有名的守法公民,你拿我和一个法外恶徒并列,不合适吧?”
“无心说笑而已,”
青年向前微微欠身,顺目低眉,“如果冒犯到孙董,我向您赔罪。”
“客套话就免了,”
孙跃华的表情似笑非怒,“我待会儿还有个董事会,有什么话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直接问了——您和孔晶,是什么关系?”
“买卖关系,或者用你们常说的那个词,‘包养关系’。
我雇她帮我解决生理需要,如此而已。”
旋即孙跃华话锋一转,又回到自己之前那句话上:
“王顾问,你应该不至于蠢到会认为是我杀了小晶吧?没有这个可能,也没有这个必要,我和小晶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存在‘拖欠货款’和‘延迟发货’的情况,信誉良好的生意伙伴之间,怎么会产生什么需要人命抵偿的矛盾。”
王久武确实不认为鼎跃孙氏的长子会浪费精力去对付区区一个床伴,但既然时间宽裕,他索性决定多陪这人周旋一会儿,兴许能无意挖出什么把柄。
“可据我所知,您和孔晶之间,一开始就存在矛盾。”
“哦?”
孙跃华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年,示意他说下去。
稍稍偏开了视线,避免被他看出自己已然开始变得危险的眼神,王久武轻咬了下舌尖,用疼痛保持着自己的理智,继续保持平静地同孙跃华交谈:
“根据我的调查,你们偶然在一场商宴上结识,而后你便蓄意灌醉孔晶,借此实施迷奸。
孔晶出身于一个相当保守的家庭,按理说会有很重的贞操观念,被做了这种事,难道这个女孩不会由此怀恨在心、蓄意报复吗——作为枕边人,恐怕她也能接触到不少你的秘料吧?”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