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此刻没有心思细究她的身份,正举目四望,拼命想从逐渐聚拢到舞厅中央的人群中,寻到那一双褐色的眼睛。
几分钟前,水晶灯突兀熄灭的时候,检察官第一反应看向身边的人,却只看到一团陌生的模糊面容与一条华丽张扬的长裙。
褐眼的青年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早已不知影踪。
见贯山屏原地伫立久久未动,一旁的舞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亚历山德罗先生,时候到了,快走吧,别让她等候。”
她小声地提醒,语气却很焦急。
贯山屏只好跟着她移动脚步。
至于参加宴会的其他宾客,此刻已然循序就位,全部沿着提灯走过的光迹自觉相对而立,在舞厅中央分列成整齐的两排。
没有空余选择,贯山屏只能站到其中一条队伍的最后,心下茫然,对随后会发生的事情毫无头绪。
但他注意到两排队伍中间留出了四五人的宽度,猜测是预备放行什么东西通过。
这个猜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
一道水流。
一道阔宽的水流,自摄灯人来时的漆红大门流入舞厅,一路穿流过宾客站成的队伍。
如有生命一般,水流不紧不慢地从内馆深处源源流出,悠然纵贯整个舞厅,直至流到另一扇大门之前,才消失于隐藏的下水口。
表面泛着细小的白沫,这道水流在舞厅中央铺成一条透明柔顺的“地毯”
,而贯山屏嗅到了随其而来的一种咸腥味道。
他想起曾在东埠湾的海风中闻到过类似的腥味,接着意识到舞厅中漫流的乃是海水——然而,抛却辉公馆所处浒邳区离东埠湾仍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谈,海水为何会从内馆流出?
这个疑问像根刺扎入了检察官的头脑,还不待想明原因,他就又发现了另一点异样:精神紧张下无意识的一步后退,令他觉察到自己两脚间竟存在极不明显的高度差。
地板复杂的花纹制造了视觉错觉,如此欺瞒过了众人的双眼,贯山屏凝神细视,惊觉原来舞厅地板并不平坦。
整体近似一个东高西低、中部微陷的坡道,平缓宽广的地板几无接缝,恐怕正是为了这流水一幕特殊建造。
但检察官并未因自己的这个发现产生惊奇或惊喜的感觉。
相反,他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腥甜血味在口腔弥漫,终于将笼罩头脑的醉意驱散多半。
贯山屏懊恼无比,自责居然这么迟才察觉异样。
此刻他无比希望王久武仍在自己身旁;如果那个青年在场,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这般失常。
可贯山屏同样清楚记得,也正是自己,将褐眼的青年狠狠推出了怀抱。
……
“让开。”
二楼包厢,摄灯人走入舞厅的时候,王久武呼地从座位上站起。
料想这人是要赶去舞厅现场,傀儡仆役们便在他面前直挺挺站着,一双双无神眼睛下脏血横流,活尸一样。
王久武毫不意外这群家伙会挡住自己的去路,也知道对他们而言威吓与说理俱毫无用处,所以那句“让开”
,只是讲给自己身后的前任搭档。
“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他听到灰眸的年轻人淡淡开口,幽幽说道。
“你的意思是,”
青年敏锐地捕捉到这句话的另一层意味,“留在舞厅的贯检,会遭遇某种危险?”
“……”
对方没有回答。
但默然本身即是一种确定。
“让开!”
王久武亮出掩在掌下的短匕,再次低吼。
“是吗,”
刃尖反射的冷光直直映进那双浅灰眸子,却掩不住阴阑煦眼底闪起的寒芒,“看来我不在的这三天里,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不再阻拦,他的指节轻敲桌面,清脆声响。
听从主人无言的指令,傀儡仆役们让出了一条通路。
王久武立刻离开了包厢。
头也未回的他,自然没有看到,阴阑煦投于自己背影的冷冷目光。
他一心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冲回舞厅,然而刚出楼梯口,青年赫然发现自己的去路已再度被堵挡。
今晚服务宴会的侍者们已全部停止手头工作,此刻正恭敬地垂手肃立,围着舞厅绕站一圈,将宾客们护在当中。
王久武被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