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甚至悄悄踮起脚尖,为的只是让自己的身姿显得更加挺拔高挑。
然而步辇还是径直从她面前经过,毫不留情,没有分秒停驻。
失落如霹雳击中了小姑娘,她重重跪了下来,将未被垂青的可爱五官埋于地板之上。
随后,更多落选的人也跪了下来,同样羞愧地藏起了自己的脸。
而灰新娘依然端坐于步辇之上。
她几无动作,仅是偶尔侧目,淡淡瞥向两侧诸多混血的容貌,冷漠面对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
多年以来,她已习惯于沐浴众人的注视,却从不给予信徒任何回应;此时此刻,她所思所想,也只有这帮人速速跪地俯首,停止向自己投来那些或是浸透狂喜、或是隐有嫉妒、或是饱含羡慕的目光。
忽然。
如阳光穿越了冰层,灰新娘已经麻木的心灵,忽然感知到有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一道夹杂着关切与担忧的目光。
——贯山屏正抬首望向步辇上端坐的女孩。
他的确时常奔走于一线侦查的现场,但总归没有一线执行任务的经验,纵然外表完美地套着亚历山德罗先生的皮壳,却还是难免疏忽,无意识暴露出自己那颗属于检察官的心脏。
他在想,虽然看不清身形相貌,但结合孙跃华的描述推算年龄,这个女孩如此年轻,为何会深囿异教?
检察官忆起了自己曾提审过的几个女犯,她们之中,有不少女孩是受拐受骗才步上邪道。
心生惋惜与同情,贯山屏望着步辇上的灰新娘,眼里看到的只是另一个误入歧途的姑娘。
她应该过正常的生活、有光明的未来,检察官默默思忖,无论如何,绝不该是被人架在肩上游行、似木偶泥胎一样。
——灰新娘蓦地有了动作。
她抬起手掌。
六名无相使徒身形一震,步辇立刻疾行过剩余未经挑选的宾客,一路直奔队伍末尾,正正停在了贯山屏面前。
低低挑撩开厚纱的一角,灰新娘伸出一只玉手,微勾指尖,示意男人上前。
贯山屏抿唇藏起了惊愕的神情,下意识向身旁的青年看去一眼,旋即稳定心神,顺她心意,走近步辇。
见他如愿近前,那只如月光凝成的手短暂地收了回去,重归厚纱结成的茧,没入女孩樱唇后的两排贝齿之间。
待它再从纱下伸出时,已有鲜红液体汩汩,滴落纤长的指尖。
缄口不言,灰新娘默默抬指,将自己的血细细涂在了贯山屏唇上,这抹艳丽,瞬间点亮了男人俊美的容颜。
“歃血之仪——礼成!”
摄灯人苍老的女声如此呼告。
霎时间,除了手拉手围站一圈的侍者与依旧伏地埋首的宾客,舞厅里的一切生命都开始向检察官靠拢。
摄灯人与灰袍的无相使徒紧紧簇拥着贯山屏,甚至连那浅灰的荧荧光芒,此刻也萦绕于他周边,迟迟不肯散去。
秃裸畸形的残缺面目,透出眼洞的阴恻视线,被这群异教徒包围起来的检察官明显慌乱。
颤栗与恐惧隐秘地爬上了男人的脊柱,本能与理智都在尖叫着快跑,贯山屏的呼吸变得急促,再次望向身旁的青年,希冀能因此汲取几分勇气。
然而,他绝望地发现王久武已被人群隔出很远;越过众人的肩膀与头顶,那双褐色的眼睛,也在忧急地向他张望。
“贯检!
贯检!”
青年焦灼忧虑,但也只能强装镇定,无声地呼喊。
短匕坚硬的护柄硌得掌心发痛,他靠这份疼痛维系着理性,否则他怕是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撞开人群、不顾一切赶至检察官身旁的冲动。
“跪下。”
王久武听到摄灯人说道。
这句话即刻令青年心急如焚,担心检察官的自尊会促使对方开口拒绝这个命令,继而身陷难测的险境。
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基金会顾问审视起拦在面前的无相使徒与挡住出口的侍者,暗暗判断自己能否一招致命。
调整好呼吸,他反手握住短匕,等待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刻降临。
按照计划,警方正在公馆周围布控,只要能赶在异教徒反应过来前带着贯山屏跑出舞厅,他就有信心令检察官全身而退;至于他自己,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今晚似乎不是短匕时隔多年再度染血的时机。
没有断然拒绝摄灯人如此轻蔑无礼的命令,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