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又有一人落水。
并不是无礼的年轻保镖横遭制伏,而是另一个无相使徒也被踹进池中。
迅捷的动作与高大的身形可谓极不相符,那名青年劈手将凌凛扯到自己身边的同时,凶狠的拧身踢已送挟制凌凛的人下水陪自己的同伙。
溅起的水花没有多久就复归平息,两个无相使徒魂沉大海,空余两具躯壳由辉水母占据。
蘖生触须的息肉牢牢吸附着人类的皮肤,低等海洋生物从不分辨自己正在消化的是浮游的小鱼,还是陆上赤裸的猿猴。
它们只晓得伏在溃烂的蜇伤创口上吮吸血肉,被灰袍遮遮掩掩,枚枚伞盖好似正在鼓起的成片疱疹,颤动不停。
相较之下,即便双目仍血流不止,同样因“落海”
失去意识的凌凛跟他们一比,简直称得上安然无恙。
因这人摇摆不稳无法站立,王久武便暂时将凌凛丢给贯山屏照管,接着返身想擒住摄灯人作为人质。
然而无相使徒比他预想中更为训练有素,也更为薄情寡义,比起救援几近丧命的同伴,这群好用的工具选择了掩护役使自己的主人。
暗流涌动的水池隔在双方中间,金光灿灿的另一边,雷娅嬷嬷已被护送退至安全之处;十几件灰色长袍站成人墙挡在前方,仅从他们相并肩头的缝隙中,露出提灯一缕晦暗的焰光。
“亚历山德罗先生,这是严重的冒犯与不敬,难道您事先未同自己的忠仆交代清楚?我们并非想加害于您,只是愿与您共沐祂的威荣。”
面容隐在幽暗角落,摄灯人灰蓝的双眼悬在黑影之中。
亚历山德罗先生冷冷地看着那两点幽蓝的鬼火。
尽管依然是面带冰霜的神情,那股做作的豪门富贾独有的高高在上的骄矜已从男人五官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正直灵魂才会迸发的凛然气度。
俊美的男人黑瞳冷冽,面容未改,却仿佛是换了个人站在那里;贯山屏抬手扯下身上的浅灰大氅丢进池中,作为对异教徒的最好回应。
台下的宾客队伍此时才迟钝地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如梦初醒。
莎拉拢着刚才被踩倒时撕裂的裙摆,羽扇都掩不住这个妇人刺耳的尖叫:
“是他,果然是他,我不可能看错!
雷娅嬷嬷,那个男人才不是什么‘亚历山德罗’!
他叫贯山屏,是个检察官——我要他的头颅!”
“难怪‘亚历山德罗·莫里蒂’这个名字,连我都从未听说……贯检,是吧?您的这张脸,真是骗过了我们所有人——是他设计让你们来的?他确实已经回到东埠了,对吗?”
不该有邀请函的人却混进了宴会,摄灯人意识到有人动过宾客名单,在今晚第一次表露出明显的气恨与愤怒。
虚伪的慈蔼退潮一般从那双灰蓝眼睛中迅速消散,噬人的残忍冷酷紧随其后,上了年纪的白种女人像一头皮毛苍老的恶狼,凶狠地瞪视闯进舞会的那两个男人。
嗓中滚过嘶哑的低吼,牙齿互相磋磨的声响令人胆寒,雷娅嬷嬷一字一顿地下令:
“无妨,清查的事之后再说。
今晚仪式被破坏,祂的盛怒必须有人承受,而眼前正好有两个渎神者可以用来祭海——你们将会被绑在一起,代替‘伴娘’,沉入大海!”
灯芯爆燃,似是感应到摄灯人的怒火,提灯照出一条不祥光路,直指贯山屏与王久武。
从保护摄灯人的无相使徒中分出了一小股人。
比起拖沓缓慢,“从容”
这个词或许更适合用来形容这伙人的动作,正如猎手走近被困陷阱的猎物,亦像刽子手走向捆缚结实的囚徒。
残缺的面部叫人无从解读神色感情,但那一只只细小眼洞中射出的杀意已足够清晰,这几个无相使徒“从容”
地朝他们走去,不顾可能被袍边绊摔跌入水中的危险,踩着池沿,排成一列,步步逼近。
而台下,原本守在舞厅边缘的侍者,此刻也开始向着鎏金台包围过来。
——事先所能预想到的最坏结果,终于还是真切地发生。
翻腕立刃,王久武挡在贯山屏身前。
面对数十倍于己身的人数,饶是基金会顾问也不得不做最坏打算,能供青年思考的行动方案寥寥无几,只剩如何拼上性命方可掩护检察官撤出。
他稳住呼吸,握着短匕的手指紧了又紧,褐色的眼睛瞄准为首几人的咽喉,默默计数破出一条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