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外地,这个动作吸引了王久武的视线。
手指无意识攥握衣服,连眼睛都忘了扫看其他可疑的地方,敞开的领口、修长的脖颈,褐眼的青年霎时无法移开目光的焦点,只能望着这个男人从面前经过,径直走进屋子深处的房间。
浅米色调的卧室铺着软木地板,拖鞋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没有关门,贯山屏仅稍背过身,便开始换下衣裳。
他光裸的脊背线条漂亮。
像是初寒霜霖飘然落成,又像是以温润美玉细细琢磨,检察官白皙肌肤上无有一点瘢疵,一室灯光一照,恰如月中聚雪,耀得人心里发慌。
定定地望着这具玉雕似的躯体,青年喉头阵阵发紧,身上却蓦地一股异样。
他下意识低头,竟惊讶地发现自己未干的潮湿冬服不知何时已被换下,换成了一身厚实细腻的暮蓝法兰绒料。
舒适柔软的男士家居服已穿在他的身上,而同一款式的另一件,则正穿在朝他走来的男人身上。
挨着王久武坐下,贯山屏捡起掉落的报纸,随手将它折齐放回茶几。
“又盖着报纸在沙发上睡着了吗?会着凉的,”
他忍不住叮嘱身边人,“以后我再加班,你直接回卧室睡吧,不用等我。”
检察官的指尖掠过报头日期。
王久武跟着用余光瞥了一眼。
报纸上的日期,确实是今天。
——是几年之后的“今天”
。
无形的闷痛自颅脑内降下,如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握住了神经与思维,逼迫王久武承认眼前的一切即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可他明明清楚记得,在“几年前”
的今天,自己方刚寻到鱼岭别墅下的溶洞,那条暗道无论如何也不该通往贯家的客厅,更不会将他送往未来的时光。
“贯检,”
揉着跳痛的太阳穴,王久武下意识开口向检察官询问与求助,“这一切究竟是怎——”
那人却打断了王久武的话:
“你今天的几个面试,还顺利吗?”
他的语气轻柔和缓,全然不是讯问时那种犀利尖锐的风格。
顶灯投下暖色的光,淡化了男人双瞳中冷冽的墨色,也为那俊美的五官扫上了一层慵懒的色调。
回家后套穿家居服的动作弄乱了他的头发,但贯山屏没有像工作时那样重新梳整,任凭几缕发丝在额前垂下。
微翘的发梢偶尔拂过眉眼,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仿佛尚未被职责与阅历压成一个板正严肃的检察官。
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男人微侧过脸望着身旁的青年,唇角微笑悠闲。
从未见过这种状态下的贯山屏,王久武一愣。
然后他才消化完信息反应过来,正想问是什么面试,对方却已出言宽慰:
“没关系,工作本来就是得慢慢找。”
显然是曲解了他一瞬僵硬的表情,贯山屏停顿几秒,接着又提议道,“对了,除了私人保镖和武馆教练以外,我觉得你对小孩子很耐心,体育老师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有想法,明天我帮你问问附近小学有没有招人的计划。”
……果然如此。
此言一出,王久武立刻搞清了状况。
也许是体内残余血毒未消,也许是在老宅某处又沾染了幻药,总之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确认自己肯定是再次中招。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场虚缈幻象,因为他不会有更换工作的想法,也根本不拥有这种选择;595永远是昼光基金会的一员,直到他心脏停跳的一刻。
“再说吧,太麻烦您了。”
基金会顾问敷衍了一句,转而开始思索脱离幻觉的方法。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检察官摇头轻笑。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蒙了一层黯淡,眉间的细纹也未因舒展而见丝毫减浅。
“您……今天工作很重吗?”
尽管很清楚眼前的幻觉只是借了张贯山屏的脸,但看到这人眉宇间明显的疲惫时,青年还是忍不住关切。
“去市里开了一天大会,上午下午两场连着,中间不休息,散会后又回来跟院里传达会议精神,有些累。”
抬手揉了揉颈后的位置,检察官叹了口气,“说真的,我宁愿继续留在检察一部,也不想在主席台上坐到腰酸背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