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仆役们松开了王久武。
那个短发的护士从步辇边闪出,捧来一身衣物。
这些衣服曾属于某个医生,白色的衬衫与大褂上遍布已成棕黑的血污。
“安德里欧——安德里欧·戈尔德玛赫。”
在仆役们七手八脚给自己套上衣裤、包扎伤口的时候,王久武喊出在画像背面看到的名字。
“不准这么叫我,”
灰色之王脸色一变,“你不该知道这个名字。”
“那叫你什么,‘阴阑煦’吗?”
青年自己都能听出自己语气中隐含的挑衅。
“死”
过一次后,他突然就觉得再没有什么值得忌惮与惊恐。
不过,当意识到灰色之王并没有否认这个假名的时候,他还是笑了一笑,仿佛在这群魔乱舞的黑暗地底又抓住了一缕熟悉的感觉。
那苦笑刺痛了步辇上的年轻人,他不再看他,收回目光:
“你走吧。”
浅灰微焰应声近来。
一个傀儡仆役提着提灯,走到王久武身前。
王久武睨眼,看到这人眼下彻底凝固的血柱,只觉得自己正在打量一具尸体。
仅仅时隔一日,受阴阑煦控制的这些人便愈发枯槁,在辉公馆包厢中的他们还是木偶般的人,现在的他们则更像是人样的木偶。
竖在王久武眼前的这具身体中似乎不再有生命存在,那涣散的瞳中无有一星光彩,魂落深海。
救不回来了。
基金会顾问悲哀想道。
肢体被某种力量牵引,仆役举起手中的提灯,僵硬地示意王久武跟上自己。
王久武没动,转脸对着他的主人问,“你呢?”
阴阑煦没有回答,不过他身上新娘的装束即是解答。
“‘伟大婚礼’?我也要去。”
青年平静地要求,自然得就像以往向搭档提议两人下一个目的地。
“是为了那个姓贯的检察官,对吧。”
王久武并不惊讶阴阑煦知晓在这地底发生过的一切,仅因为他接下来的话微微皱眉。
“你难道看不出他和江河清的关系?为何还要执着于他。”
在褐眼的青年作答之前,苍白的年轻人就面露嫌恶,摆手呵止了他。
见此情景,王久武站起身,缓步走到仆役面前。
“你走吧。”
阴阑煦再次重复。
——青年手中寒光一闪,仆役颈边爆开血泉。
他的衣上溅到了新鲜的血,而他的手中,是那个男人刺穿自己咽喉所用的匕首。
基金会顾问在垂死之时也不忘将利刃悄悄掩于掌下,可笑的是居然没人戒备与察觉。
“现在,你手下又少一个人了。”
其他傀儡仆役围了上来。
但在发现王久武没有持刀挟制自己主人的意图后,他们就只是麻木地站着,看他从倒地的尸体旁捡起提灯。
“我猜,你是要对付雷娅——凭你身边这些人,够和她对抗吗?”
不再多言,王久武朝阴阑煦伸出双手,左手高举为他引路的提灯,右手紧握因他染血的利刃。
青年等着看年轻人的反应。
“哈。”
他听到欣赏的轻笑。
“哈,哈哈——哈哈哈!”
灰色之王大笑起来。
在他疯狂的笑声中,那袭浅灰裙上满缀的赤红晶链亦随之颤动,似他一身血海翻涌。
无从分辨主人是被取悦还是被激怒,傀儡仆役们在笑声中颤栗着跪了下来,任由苍白的年轻人踩着他们拜伏的脊背,走下步辇。
“你早该意识到这点。”
带起一阵浅灰荧光,阴阑煦款步走到王久武面前,“有你的话,我根本不需要他们,也就不必有这诸多麻烦。”
灰色的新娘抬起一只手搭在青年颈后,要他低头看向自己浅灰的双眼。
阴阑煦的语气少有的温柔,娓娓道来:
“毕竟,你本就是昼光基金会指派给我的搭档,是我的——共犯。”
“……是的。”
“所以,来。”
咬破指尖,阴阑煦细细把血涂上自己的唇。
他向王久武凑近,准备予他一个猩红的吻。
一个吻。
褐眼的青年身体一震,扭脸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