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挤压两人的伤口,贯山屏原本一直勉强自己用手肘支撑身体,此刻却也完全伏了下来。
因痛苦深皱起眉,像紧紧抓着自己即将迷散的意识般,他紧紧抓着王久武的手腕:
“我不想……你不要……别再来一次,别是在我面前……”
他不愿也不敢说出那个字,呼吸破碎。
爆炸还在引发新的爆炸,连串轰震被岩石共鸣作云间的滚雷,不断膨开的橘焰便是其中劈落的闪电。
碎石仍簌簌而下,就像死神起手颠倒了沙漏,令每分每秒都流下两人的生命之砂。
用力将青年护进自己臂弯,检察官墨色的瞳中满是不甘。
“我曾经……失去了很多人……不能再是你,王顾问——久武,不要再……”
一向清醒的头脑混乱不堪,他在王久武耳边絮絮说着全无逻辑的句子,像是要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疼痛上转移,也像是怕今后再无机会道白: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我很喜欢你这个人……你有伴侣对吗,我看见过你脖子上的……这不道德,但我还是忍不住亲近……”
怀里的人轻轻挣出了手腕。
“对不起……说得太多了,”
贯山屏似乎在努力作出笑脸,“我现在不清醒……我没想让你为难……”
“不——不。”
早已在毒烟中喑哑,青年说不出太多的话,于是用指尖轻轻撑开检察官接着攥紧的拳,直至与他十指相扣、血在掌心相连。
落石与火焰汇成汹涌的暗河,他们又回到了那条飘摇的木舟,绝望的断崖近在眼前。
不同的是,这一次无人背过身去,他们握住了彼此的手,共赴深渊。
——如果这就是你我的终点。
在飞扬的烟尘与灭顶的黑暗中,青年摸索着寻到检察官的嘴唇。
死亡在不远处等候。
他还给他一次亲吻。
……
……
然而。
或许是一个可憎的诅咒,亦或许是某种恶劣的玩笑,今夜死亡的羽翼不知多少次拂过青年脸颊,最后,却只是在上空的阴影中盘旋。
一股疼痛爬上脊椎,将王久武从黑暗安逸的怀抱生生拽了出来。
他在痛苦中睁开双眼,感到重压与窒息,便本能地拼命刨开掩埋两人的石块。
可悲的是,求生的出口并不通向光明,王久武抱着还护在自己身上的贯山屏坐起,在光热交错中沉沦数秒,渐渐记起发生的一切——检察官方才的话语驱散了过往峪城监狱的大火,却也让他更加明晰自己正身处何种凶险异常的烈焰;褐眼的青年怔怔抬眸,望向爆炸的中心与。
黄烟笼罩之下,落石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一座坟冢。
并非为他而筑。
像是由一个辉光闪烁的幽灵带来了记忆,王久武又看到第二场爆炸之前自己遥遥望去的最后一眼——阴阑煦蜷身卧进信众血肉之间,似灰羽的飞鸟落回了它的巢穴。
“……哈。”
先前吮入的血毒已追随阴阑煦而去,被杀戮的狂喜麻痹的知觉逐渐回归,爬上脊椎的疼痛瞬间在全身扩散。
头痛,肩痛,手痛,腹痛,却都比不上双眼与舌喉痛得厉害——一路踏着血与死追寻,最终自然只有血与死的结局,王久武当然比谁都明白;可他还是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都变得荒诞,悲哀的情绪盖过了四周的毒烟。
阴阑煦死了。
“冬节系列案”
的主凶死了。
戈尔德玛赫家族的末裔死了。
曾同他朝夕相伴的搭档死了。
死在了落石之下,尸骨无存,死得仓促突然——595过去的七年时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结束了,结束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七年。
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剩下。
凝视着落石聚成的小山,王久武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念头,疑问为什么不是自己埋在里边。
这样就不用再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如此想着,他低头看了眼腕表。
腕上空空,他依赖的那块“情绪平衡器”
早已不翼而飞,失落于今夜的混乱之中。
于是,半张脸想笑笑不出来,半张脸想哭哭不出声,褐眼的青年感觉自己马上就会扭曲撕碎,便狠狠给了自己一拳。
疼痛立刻帮他哭了出来,泪水冲开他脸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