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味道不错,小红姑娘手艺高明。"
"比起天香楼的味道差远了。"方小红腼腆一笑,对孙先生屈尊在此陋屋小酌感到歉意。像他那样有钱的人看得起自己,真是少见。
"山珍海味,不如粗茶淡饭,"孙友感慨道,挟一筷方母腌制的咸菜,大嚼特嚼,清香满口。
"孙先生别寻开心了,要是天天如此清苦,你可情愿?"方小红揶揄道。
"你们哪里知道,我过的苦日子,想来也让人心伤。"孙友借着酒意,谈起自己小时候经历。方小红不无惊讶:原来孙先生也是贫苦出身。不由地增加了许多亲切感。她原以为孙先生不惜破费银子赎她,必有求于她。可是许多天来,孙先生并无越轨之举,往来频繁,时时周济母女俩,慷慨大方,母女俩视为恩人。听到他的昔日苦处,方小红完全没了戒心,只剩下一片崇敬。
"孙先生好心得好报,老天有眼,才让你苦尽甜来,有许多钱。"方母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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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并没长眼睛,许多恶人照样活得很自在,像小红姑娘这样能干的女子,反而过得很辛苦。不过,"他顿了顿,瞅着方小红道:"全凭小红姑娘的远见,你们的好日子快到了。"
方小红被他瞅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嚅嗫道:
"我们有什么好日子?长这么大,不是你孙先生,我还没尝过大闸蟹的味道呢。"
"以后不光吃香喝辣,比天香楼的花神姑娘还要享福。"孙友说着,凑近母女俩,神秘兮兮道:
"我得到消息,英国人和上海道谈妥,要加修山东路到上海道地段。"
"洋人修路,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方母漠然道。
方小红眉毛一扬:"真的?"
"千真万确,小红姑娘早就等着这一天吧!"
方小红被他看破心思,脸上泛起红晕,倒也有几分颜色。她开始亢奋起来,两年前,母亲主张卖田,被她坚决阻止,盖因她在一个极偶然的情况下,到英租界捡煤渣核,听到两个店铺老板的议论,使她树起一个坚定的信念。那是一个晴朗天气,黄埔江边码头相连,江中大小船只首尾相连,桅杆如林,笛声长鸣,一片盛景。方小红和几个年龄相仿的穷孩子相邀结伴,到码头边捡煤核。那时,不少洋船在岸边倾倒煤渣,换水添煤。锅炉里未燃尽的煤核,成为穷孩子们拾取的目标。
煤渣堆积如山,两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在江边观看风景。
"洋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黄埔江快装不下洋货了。"
"水上坐不下,搬上岸呗。"
他俩高谈阔论,引起方小红的注意,她闷声不语,在他俩身后捡煤核。
"洋人在租界大兴商业,马路愈修愈多,经之处,皆成闹市,上海一天比一天热闹了。"
"马路两旁,地价猛涨,不知有多少穷小子,一夜之间因地暴富。"
"老兄如有积蓄,赶快买地,待价而沽吧。"
他们的话,方小红半懂不懂,但她立刻想到自家那不长庄稼的水洼地。
"要是马路也修到我们家,那就好了。"方小红想,把全部希望都寄在修马路。
孙友带来的消息,正是她所盼望。
"山东路刚好经过你们家,应该早作打算。"
孙友提醒道。
方小红面有难色:"不知道卖地的规矩怎么办?"
孙友耐着性子,告诉她一些基本常识。
上海卖地有两种方式,一种借官家名义,公差出面晓喻地主们,官府需征用土地,以每亩多少银价,付给地主,限期搬家腾地。若有地主不愿意卖,却无权无势,没人帮助说话,官府则派兵用武力驱赶,实为强买。一是借洋人势力,地主先找一位洋商,佯作成交,付给代理银,和洋商谈妥地价,写一张租约,交领事馆签发一张代管产业,地主随时可以自由处置的凭证,名叫"权柄单",受到洋人法律保护。地主持有权柄单,照样可以待价而沽,转让他人,称为"小过户"。如果交易做成,地产租给洋人,一次付清全部银钱,仍由领事馆收回"权柄单",从此不得反悔,叫做"大过户"。
方小红立刻悟到,说:"最好采用'小过户',拿到洋人签的'权柄单'。"
"为什么不一次拿到白花花的现银呢!"孙友有意问她。
"我们的地产,是大马路必经之地,地价肯定不会定死,拿到权柄单后,我偏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