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策的声音很平和,手掌异常温暖,刀尖指指点点,仿佛是悉心教授美术的老师。
在这之前,胖大姐的内心一直被仇恨占据。
但此时此刻,
看着身畔的齐玄策,恍惚间,她生出一种无比怪异的感觉。
仿佛在这年轻人和善笑容的背后,是一条暂时收起獠牙的冰冷毒蛇,更是将镰刀藏到背后的暗夜死神。
胖大姐忽然觉得心底泛起一阵寒冷,心头升起有一种与地狱为伴的错觉。
“我脸上有花吗?”
齐玄策微微笑着,狭长的眸子里蕴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胖大姐愣了愣,快速回过神,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将精神集中在手中的匕首之上。
好吧,这大胖娘们心说不管是小神仙还是毒舌死神,能帮自己复仇就是好人!
此时,吊死鬼正脚尖离地,由于下巴被卸掉,只能发出哼哼的怒骂,瘸腿眼镜搭在塌陷的鼻梁上,双眼中凶光摄人。
齐玄策压根不去看他,拍了拍胖大姐的肩膀,鼓励道:“开始吧,我会在旁边指导。”
匕首泛着冷冷的光,上面还残留着血渍,齐玄策坐到了属于吊死鬼的空床上,微笑示意胖大姐可以开始了。
凌迟。
是一个对技术要求极高的精细活儿,即便在古代,也是刑部大堂里极少数刽子手才能掌握的精妙刑术。
而胖大姐那双粗短的糙手,杀只鸡都嫌毛躁。
她双手握着刀,鼻尖上沁出汗珠,复仇的渴望和不知从何下手的无措交织在一起,比划半天,愣是没下去手。
齐玄策斜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床上,翘起二郎腿,说是指导,此刻却神游外物。
并不是发呆,在他脑海中,吊死鬼的生平像一本厚厚的连环画,一页页快速翻动着。
……
七八十年代的乡村冬季,荒芜贫瘠,三十岁的吊死鬼住在村东头,一处四面露风的破房子里,缩手缩脚的看着书。
许多孩童从门前蹦蹦跳跳而过,不知谁发了声喊,孩童们四下捡了土块大笑着丢向了吊死鬼。
三十岁的男人狼狈躲避着,又不舍得用借来的书遮挡,只好边无力呵斥边躲。
孩童们哈哈大笑,一起叫起了男人的外号:“孔乙己,孔乙己……”
其中,最大声,最欢乐的要数一个胖墩墩的小丫头。
……
春暖花开了,遍地烂漫季节。
男人的眼镜不知怎么破了,只剩下半边,他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布褂,抱着一叠书,扛着从山地里挖来的野菜,独自行走在小道上。
忽然一个满脸胡茬的糙汉子冲了过来,远远就飞起一脚踹在男人单薄的后腰处。
书生体格的男人连惨叫还来不及,就被踹飞两米多远,一摞书撇进水坑,野菜撒了一地。
糙汉子一下子骑到他身上,扬起蒲扇大的巴掌,没头没脸的扇着,一边扇一边骂。
“敢欺负我闺女,敢欺负我闺女……”
男人抱头不是遮脸也不是,腰间疼的快要失去知觉,只好告饶道:“小霞烧了我的书,我……我只是说她两句,绝没有喝骂……”
糙汉子如何听得进去这些,大手又拧向书呆子的耳朵,生生将男人揪了起来,怒道:“去向我闺女鞠躬道歉!”
说罢,就这么大刺刺的揪着男人耳朵向村庄走去。
而那三十岁的破落书生,则只能迁就着佝偻身子不停求着饶。
……
春夏秋冬。
似这样的一幕幕,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轮回着。
仿佛这个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也考不上大学的书呆子成了村里永恒的笑话。
而这其中,他又是小霞一家最得意的保留节目。
两家离得不远,小霞一家高不高兴就要对男人呵斥两句,踢一脚擂两拳更是家常便饭,就连家里小孩子,也会嬉笑着啐上两口。
而这一切,
直到那一天的早晨,
全部戛然而止。
晨曦薄雾之中,
窝囊一辈子的男人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这是他人生最后一次进考场。
他这次带了两杆笔,一杆是揣在怀里的精神病诊断书,是他撒泼打滚吃屎喝尿换来的;
另一杆笔则是一把剁骨砍刀,长一尺三,宽六寸,厚一指,他卖了全部家当才买来。
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