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讨厌这绿。
他撇下马,走进伏波侯府邸。
守门人问了一句:“你是……”
直到他感受到慕容熠凌厉的眼神,才跪在地上掌自己的嘴。
殿下变化太大,下人竟然连他的模样也认不出了。
李淮和香蕊迎了上来,眼神里带着惊诧,却不敢多问一句。
慕容熠比走的时候还要憔悴,苍老,甚至看上去有一点邋遢。
眼前人不理会下人的眼神,而是大步去看卧房门口被游漓吸过玄气的树。
踏进寝院时,他一愣,而后疯了一样抽出剑去砍那些树的枝条,新芽被斩落一地,迸溅出白色的血浆。
“谁让你活的!”
“谁让你活的!”
“谁让你活的!”
你活,就意味着,小鱼的灵脉已经枯竭……
严恪之抱住他:“慕容熠,你醒醒吧!”
慕容熠似想起来什么,转过身来,捏着人的胳膊:
“这段时间,有人来吗?”
“有人送……”
“送什么过来吗?”
严恪之摇摇头。
而后慕容熠垂下手,默默走向无光的卧房。
严恪之看着他的背影,才惊觉,那个他以为从来也不会向谁低头的人,此时垂着头,似是走进了一个幽黑的深渊。
*
慕容殇听闻慕容熠回城的消息便隔三差五的送来赏赐。
黄金、补药、女人、女人、补药、黄金……
他似乎最热衷送这几样东西。
慕容熠依旧不进宫谢恩。
慕容殇固执的一直封赏。
作为大王,当初对儿子有多绝情,现在就有多卑微。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昏昏欲睡。
有一日,他从噩梦中醒来,抓着慕容麟的手:“你说,有些事,寡人是不是做错了?”
慕容麟垂眸:“陛下永远圣明,怎么会错?”
*
慕容殇驾崩的那日。
慕容熠将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出门时,严恪之恍然,好像彼时那个俊朗的少年重新回来了。
寝殿之中,还有一口气的慕容殇看着跪立在榻下的少年。
他眼神冷漠空洞,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
慕容殇艰难的道:“行啦,别恨啦,我都快死了。”
慕容熠抬眸,敛尽眼中的冷漠,却没有说话。
身后是几个儿子和老臣,外面的妃子和侍人哭声一片。
慕容殇朝慕容熠伸手,他发现,自己死之前,很想抱抱这个儿子。
这个儿子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那个。
可胡十八来了之后,自己怎么就觉得他讨厌了呢?
说到底,还是自己昏庸啊。
慕容熠走上前去,任慕容殇拉着自己。
慕容殇奄奄一息:“慕容熠,我承认,你比我强,别……让我小看你。”
如果在去年今日听到这句话,慕容熠会非常高兴。
可他此时的心,似一潭死水,任何话语都激不起波澜。
太平二十二年五月初五。
慕容殇驾崩,传位慕容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