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随着甄宓一起,并着之前那个唤他的那青衣小婢,跨入刘氏的正屋。
刷着正红朱漆的大柱子立在室中,风带动窗前树叶少女姿态般摇曳起来。
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上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为袁氏叹息,但却不知是在挽留谁。
难得见刘氏身上不着金饰华服,她薄情寡义的面孔配上单调的曲裾,似乎又变得有些内陷单薄,让人看了心悸。
袁绍在战场上呕血昏迷,前日被人给抬回来的,但至今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婉儿知道,怕是袁绍情况不大好。她这么觉得,甄宓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刘氏一直给婉儿一种恶毒妇人的感觉,她也怨恨过刘氏在原来的历史中,在危急之际将甄夫人献出谄媚讨好曹丕的所作所为。
但不得不承认,此时刘氏一个人守在空荡阴湿的屋中,守着重伤的夫君,等着儿子回来时的妇人模样,却也可以说是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了。
刘氏是传统封建世族的大家女子,遵循着孔子七十二弟子及其学生们所作的《礼记》中的那“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礼制。
她嫁了四世三公的袁绍,生子袁谭和袁尚。
然而丈夫袁绍昏迷不醒,生死难论;儿子袁谭和袁尚身中箭伤,不知轻重。
听先回来报信的兵卒说是他们现在正狼狈逃回,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何时能相见。
刘氏若是真的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等待她的,只会是恩荣不再,在历史长河中化为一盘沙砾。
不管是真的担心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亦或是害怕丧夫丧子后,自己无法在袁氏继续享有她身为宗妇可以享受的极高待遇,刘氏被这些思绪折磨的不轻。
不经意间,婉儿感受到那个与她一同侍候甄宓的青衣小婢,站在她身旁,暗处扯了扯他的衣袖,见婉儿注意到她,她随即又朝甄宓的方向指了指。
那个青衣小婢名好,姓宋。
很好听的名字,听了就让人欢喜。
宋好是陪着甄宓一起从中山无极的甄家嫁到冀州邺城来的,婉儿听她说她从小就卖入甄家,陪甄宓长大,有很深的感情。
她的名字便是甄宓给她取的,意在愿她长长好好。
阿好比她大一岁的年纪,性情却与她原身的沉闷不同。
活泼矫健,富有生气,连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一种轻快的节奏,让人看了,即便性情郁结,也会被其欢快感染变得舒展。
两月的相处,婉儿能感觉到,原身和阿好似乎混的极熟。
她知道阿好的意思,于是赶紧跟上甄宓的脚步,跨进刘氏的正屋。
袁氏乱相显现,曹操大军兵压黎阳,距离邺城只有150里远,不知曹丕何时会攻来邺城。
按非急行军算,步兵一天40里,四日内,曹操大军便能攻到邺城来。
此战前如若袁绍驻军河北不出,休整几年,曹袁之争还难分胜负,但袁绍偏偏按捺不住。
仓亭之战后,河北以再无实力与曹操抗衡,这一战彻底决定了河北最后的归属。
正史上,袁绍明年(202年)会忧病而死,其子袁谭、袁尚争位,河北大乱。
曹操会乘乱进取,曹丕会先他父亲曹操一步,在两年后(204年)攻下邺城,占了甄夫人。
上官婉儿感觉心里有点凉凉。
她该何如?
不及细想。
甄宓走进正堂,向刘氏行了一礼,轻声问道:“问阿家安好,不知大人境况如何?”
刘氏瞥了她一眼,收敛起情绪,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个不讨人喜的深院阿姑模样。
“尚安。汝大人公(袁绍)适才清醒片刻,言道显思(袁谭字)并无大碍。”
刘氏不怎么愿意与甄宓聊天,论亲疏,甄宓所嫁之人袁熙不是她亲生,论长相,是个女人都不是太喜欢比自己漂亮太多的女人。
虽然表面上刘氏是甄宓的阿姑,但也只是维持着表面关系罢了。
窗户纸不捅破而已。
刘氏甚至有些厌恶她的这个儿妇,写在脸上的那种。
刘氏停在窗前,看着户牖上滑落的雨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顿才对甄宓道:“不是让汝静坐房中吗,不用急匆候于此,袁熙回来,吾再唤人告知于你。”
刘氏是袁绍后妻,却也是大妇,袁熙是庶子,虽然刘氏不叫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