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道:“老爷,做梦岂可当真,现下还是想些实际的罢,你家中两个儿子尚且年幼,又有高龄老母,何必拿着你一家四口的命,换皇上一条命呢,岂不是不划算。”
说到此处,绣玥下意识心虚起来,不禁偷偷望向颙琰,皇帝果真正凝视着她,目光如炬,隐隐含着怒气,使她不觉忙转了目光。
更劝陈德道:“老爷,生死只在您一念之间,您选了死路,咱们三个就都是死路,可若您有转圜的余地。咱们三个可都是富贵活路。只要你放了皇上,皇上可赐你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享受荣华富贵,岂不比枉死要强?”
陈德有些心动,他之所以冒险出此招,也是家中穷困潦倒,又喝酒误事被东家赶了出去,没了生计,年逾八十的老岳母又卧病,家中没有活路,才会想到那时做的梦,有了劫持皇帝的主意,此刻若有金银,享受荣华富贵,他自然不会一心寻死。
他沉吟着,声音有些飘忽:“即便我答应你,弄到了这地步,还如何收场。”
绣玥忙笑道:“老爷,回头是岸,为时未晚啊!你可让皇上亲手写下诏书,今日之事永不追究,还要赐你黄金万两,让你一家老小享尽荣华富贵,你说可好?”
绣玥既是真心营救圣上,也实在不希望陈德家中那几个可怜老弱妇孺被他连累得死无葬身之地。只是她隐晦提示陈德要皇上“永不追究”,当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一来皇上是一国之君,何等英明睿智,只怕会察觉出她有意提点陈德的细微心思,二来陈德这厮如此昏头,或许根本就难以明白到她的苦心。
陈德僵想了片刻,也不知是否真想明白了这其中关键,只是嘴角慢慢裂开一道笑容,似是很满意。
他忽而看向绣玥,“你去把门插起来,再过来!将他身上的黄料子扯下来,让他给老子写诏书!”
“是,是!老爷!”绣玥连忙应着,背过身去插上门,转身面对门板的一瞬间不觉凝眉,同时又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插好房门,转过身,绣玥的脚步并没有走得很快,而是尽力维持自然而然的样子,盈盈走过来,俯身低眉行了一礼,大喜过望道:“老爷,托您的福气,咱们可都圆满了。”
这一瞬间营造出的喜悦之情,仿佛皆大欢喜,令陈德也不禁置身其中,自己都没意识到减轻的防备,他本是个粗人,心思哪里细致周到,任由绣玥自然走到了二人之间。
绣玥来到颙琰身前,轻轻蹲下身,隔着很近的距离,他额前有几缕垂下的发丝,她一连说了那许多大逆不道之言,不敢去看圣上的脸。只能硬着头皮拉起他衣裳的一角,用力一撕,扯掉一大块明黄布料下来。
若说冒犯,她今夜已冒犯天子太多回了。
绣玥将布缓缓平铺在地面,陈德的刀还抵在颙琰脖间:“写!就用这大清皇帝的血,给老子写一份血诏书,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哈哈哈”
他完全无视颙琰已经阴霾至极的脸色,自顾自道:“就写上,命我陈德为亲王,和硕亲王!还要封地!以后老子就在封地里当天王老子!还要给老子安排汗血宝马,老子要即刻回家接人,即刻就出城!”
绣玥心中有些悲哀,他到底还是没有明白,更不知何为余地。刚才她几乎涉险提点于他,此刻半个字不敢再多言,便面上笑着:“好,好,这就写。”
“不行!”陈德忽然想起什么,拧眉道:“若是这狗皇帝言而无信,怎么办?”
绣玥笑着:“君无戏言!皇上贵为天子又怎会欺骗于你。”大约这包衣奴才也不识得字,绣玥讨好地向颙琰眨了眨眼睛:“皇上写吧,皇上亲笔诏书,还能有假。”
“不行!”
陈德也并不傻,“他要与我一同去封地!这样才保万全!”说罢狂笑起来:“这梦境果然是真实,到时候狗皇帝在老子的封地上,老子说如何,他就要跟着下旨,这便是傀儡皇帝,而老子就是真正的真命天子,比当什么亲王还威风!哈哈哈哈,你给我起来!”
他说罢,一只手便去扯皇帝的衣襟,想把他从地上拉扯起来,就在那一瞬间,绣玥牢牢抓住了他握着刀柄的另外一只手,跪挡在中间,用自己的身躯将二人隔开了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