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市乃边关市集,绢帛、茶叶、瓷器、牛马羊、铁具、坟典、墨宝、香料、宝石,甚至劳力等,一应商品均能交易。
文霁已然来过一回,陪江谈夙在市中行走,指点解释。江谈夙早前看过刘郡丞递上来的关市商品目录,这会儿眼睛只顾瞄着几个摊子。
“姑娘闻着味馋了?”
江谈夙摇摇头。
文霁哦了一声,解释:“这油撒子是凉州的小吃,灵郡一带的人也爱吃这东西。刚出炉时最甜香了,只是天气冷,面容易软,姑娘喜欢吃,我回去做给你吃。”
江谈夙又摇头,顾着往前走,道:“别费那事,天冷手浸在水里,易生冻疮,好不了还落下一道道的疤,又疼又痒。”
文霁诧然:“姑娘还懂得这些?也是也是,我这双手还要伺候姑娘,长了冻疮便不方便了。”
江谈夙猝然停下,文霁以为自己说错话,顺着她视线望去,望见一家偌大酒铺,门口招子上写着“武家大酒馆”,圆鼓鼓的灯笼上又书写“凉州紫逍遥”几个字。
文霁忙道:“这凉州紫逍遥就是凉州出了名的葡萄酒。”
“既是名酒,当然要进去试试。”
江谈夙一甩袖子,柔纱一荡,人便迈入店内。文霁紧跟上,道:“姑娘可不能在外边饮酒,万一醉了……”
江谈夙已经择了一处僻静桌子坐下,招呼店家过来。文霁盘坐下,听得江谈夙沽了十斤紫逍遥。店家乐颠颠便去了。
文霁忙劝:“喝不了那么多……”
“谁说我都喝,抱回去叫别人喝。”
店家不一会儿便抱了三坛酒过来,摆在桌上,夸夸炫耀:“这酒不烈,馥郁甘甜,保准娘子一家喜欢。”
江谈夙:“店内葡萄酒藏货多少?”
店家搓搓手:“陈酿的酒有一百五十斤,新酿的也剩有三百来斤,若娘子还要沽,不必担心藏货不够。”
“皆产自凉州?”
“皆产自凉州与硕方一带。”
江谈夙点点头,天真一笑,问:“凉州到灵州少说有一千里,这么多酒如何运过来?又运了多久?”
店家见她衣着打扮十分贵气,以为她不谙世事,更热情解答:“每年秋末凉州的葡萄成熟便开始酿造,武老板会派一支商队前去订购,待开春之后,第一批酒出库,商队便将酒封好,连着半个月走走停停,妥当运回灵郡。武老板有两家大酒铺,每家店拿货一千五百斤,三千斤酒也不是小数目,光马车便需雇十驾。”
“武老板是凉州人?”
“那倒不是,经商买卖哪处有钱赚就扎在哪处,何谈家在何方。”
“我还以为你就是那大生意人武老板呢。”江谈夙让文霁斟出一杯紫逍遥,抿了一口,直夸好酒。
店家拂手:“比不得,比不得。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掌柜。武老板平日不住这儿,月中得闲才来逛一逛。”
江谈夙起身,话已聊完,她说了几句“改日还来”的客套话,命文霁唤来车夫,将酒搬上车。而后她又逛了马市与织绢行,随文霁买了好些衣裳与胭脂水粉,待闭市锣鼓响时,才欣然返回府中。
孙延石见车夫搬下三个坛子,闻着酒气,道:“几日后要办宴,这酒恐怕不够宴客。”
江谈夙迈入大门,听此脚步滞住,回头对孙延石道:“听闻隔壁王公子是性情中人,上次他既送了银炭过来,这次你做个顺水人情,将两坛送过去,也算投其所好。你若见着他家主事的人,不说办宴之事,只说过几日若有车马占了他家门口,派人过来与你说,你叫人腾挪开便是,让王家下人莫要生事端,惹到不该惹的人。”
“姑娘想得周到,我这就送过去。”
孙延石指挥人把酒搬去王家大门。
待到夜里,偃枉然返回自家院中,瞧见的就是杏树下立了数盏铜灯,石桌上摆着两坛好酒,云去留与公孙籁眼巴巴盯着酒。
公孙籁听见声音,对云去留笑道:“依我说,这是封坛酒,应该埋在地下,永远不准喝。”
“武家每年送进楼里的陈年好酒怎么不见你不喝?夙惠县主送过来的,就比琼浆玉露还贵重?”云去留伸手攀住酒坛子,说着就要拍开。
比她手速更快的是一柄短剑,剑型似箭矢,锃地钉入酒坛子旁的石桌里。
云去留缩回手,回头看偃枉然,咧嘴笑:“楼主,一起喝酒啊。”
偃枉然神色空顿一瞬,眸光幽幽,问:“为何送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