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着漆黑的晚空,隐匿在?深色的苍穹之下,猫着腰溜去了那处烧得最严重的兵器库。
出乎她意料的是,本以为会有人把?守的兵器库帐营前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原先偌大一个搭建起来的框架被?烧得破烂不堪,鼻尖依稀还能?闻到丁□□味,整个兵器库里,燃烧过后的炭黑色痕迹乱糟糟地分布在?各处。
宁昭叶愈发心里肯定,这场大火里面,一定是有人故意倒了火油。
她重新从帐营当中钻出来,却并没?有往宁堰所在?的帐营方向走回去,只是朝着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拖着步子往前走。
这处小山丘,还是她的二位兄长带她来的。
在?军营的这三?年里,她曾时常与她的二位兄长来这里吹风吃酒,说是战事连年不断,不彻底将东海王的反叛之心压下去,他们这些当将士的便没?有一夜安心觉能?睡。
战事上的压力大了,自然需要一处发泄的地方。他们曾对宁昭叶说,吃酒是个爽快的事儿,能?将心里面的各种烦郁熄火,还能?壮胆,战场之上便能?更加英勇地奋战。
她起先是不太吃得惯酒的,只觉得辛辣呛嗓子,可如今她只身一人坐在?这熟悉的山丘之上,却没?了以往疼惜自己的,一边劝着自己吃酒,却瞧见?自己被?呛咳得满脸通红时又伸手将她的酒盏拦下的人了。
宁昭叶就?这样,仰着脸,将那点干涩发疼的泪抹去,整个人浴在?军营夜里带着轻微火油味的风,感?受着属于那五十?余个英烈亡魂的弥散自由,直至夜幕散去,直至白昼微光,直至辉洒大地。
他们的军营,驻扎在?荒郊当中,附近没?什么山,她能?看见?金戈铁马踏过之处土地的贫瘠。
鲜红的太阳从地的另一面升起来了,像炽热跳动的心脏,神圣却又带着无人观赏的苍凉。
那些光芒刺得她一双眼生疼,没?一会儿眼前便短暂黑了片刻。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隐隐感?觉,她的兄长们,那五十?多名?牺牲了的将士们,他们的心脏依然伴着朝阳在?跳动。
这样的日出反反复复,她却和看不厌似的,每日天?还未亮时便要来这山丘上坐着,直至宁堰终于从昏迷中醒过来。
那是她在?那几个月里,唯一一次没?去看日出。
等她得了消息,匆忙从自己就?寝的营帐当中奔出来,掀开宁堰所在?的营帐时,里面除了她那正捧着药碗坐在?行军榻上的父亲以外,还有几个旁人。
朱副将面上堆着笑,一脸虚情假意地招呼着她到宁堰跟前。“昭叶来了?快,你父亲醒了,这些日子你是没?日没?夜地照顾,总还是有成效的不是?”
宁昭叶面上虽不露声色,心里朝着这朱副将啐了好几口唾沫。
她父亲又不是只睁开了眼,整个人躺在?床榻上的,如今这副模样,醒没?醒的,她自己瞧不见?吗?
她虽出于礼貌,并不真的冲着这朱副将啐唾沫,却也?并不理会他,径直走过他的身侧,冲着司马睿拘了个军中礼节。“父亲才醒,这会儿神魂还未稳定。若是将军与朱副将有什么话想同父亲说的,还望过些时日再来。”
逐客令一下,朱副将面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不着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见?着司马睿依然笑得礼貌,只是放轻了声音看着她。“本王原也?只是听见?了宁副将醒了,也?就?来瞧上一眼,既然宁将军再要些日子静养着,本王将事情告知于你也?是一样的。”
他看着宁昭叶蹙着眉,一副不解还有些不耐烦的神情,淡道:“近来汝南袁氏的小郎君快要到军营了,他是你父亲先前亲自应允下来,让他来军营里面收收性子磨炼武艺兵法的。正巧,先前那场胜仗,东海王受到大创,如今陛下已经?将他圈禁在?他的封地当中了。此?次战役,我?军将士们都有功,其中以你们宁家尤为英勇,所以陛下封了你父亲为镇东将军,还题了骁勇善战的匾额送去了吴郡。如今你父亲可以独立带领一支队伍了,本王想着,原先他管辖着的那支队伍里的人与你父亲最为熟悉,本王于情于理也?都不应当将他们拆散了,索性也?就?让那袁家小郎君入你父亲的队伍里历练吧。如今东海王与咱们的战役应当已经?告一段落了,待到你父亲身子再恢复地硬朗一些,你们便能?回吴郡了。还有,”
司马睿看着眼前满脸严肃,浑身是不屈傲骨的宁昭叶,情绪复杂地继续道:“你的二位故兄也?都追封了宁朔将军和宁远将军。”
宁昭叶心神一顿,然而很快便重新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