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儁乂来了,快坐。”
披戴轻质皮甲的张郃没有客套,当即便坐在王耀身旁,只见他难掩面上浓烈的笑意,抱拳道:“恭喜伯爷,果然不出我们所料,在叛军胡乱添设护城河之后,城墙下的地基已被河水腐蚀,眼下涿县看似是座坚城,实则不堪一击,不过历经一个白日的连续砸击,城墙就动摇倾斜,如此最多明日晚间,我军便可砸倒城墙,越过护城河就可以直接杀入城内。”
“好!如此甚好!”
王耀闻言大喜,这倒确实是大喜事,倘若明夜就能砸倒城墙,那收复涿县岂不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砸倒城墙之后如何渡河,渡河之后的各项布署,目前可有准备?”
猛然起身,王耀在帐中缓缓踱步,对攻城战来说,最难的一关其实也就是城墙这块,失去城墙庇护,就是全程交由他自己来指挥,也能在一天之内平复全城。
不过说是这么说,涿县毕竟有五六千贼军精锐,就是不被城墙阻挡想将他们全歼,若鲁莽行事代价也肯定不小。
“回禀主家,都有准备了。”
见王耀起身,张郃也没有再坐,他当即站起肃声道:“护城河虽然宽长,但那也只是相较于同类卫河而言,跟寻常真正的大河
一比,那不过就是条小溪。”
“后边没有城墙,再宽的护城河都只是个笑话。末将已命工兵修建桥面,待到城墙被砸塌,直接将桥面搭河上即可。其实都打入城内了,也无甚章法可言,这时候短兵相接,拼的就是一腔血勇。末将认为更需要思虑的,还是如何保留下那贼军搜刮来的满仓稻谷。”
说到这,张郃面露凝重,缓缓道:
“贼军战事不利,大敗前或鱼死网破或恼羞成怒,很可能将满仓粮草全都付之一炬,若真如此损失就大了。”
王耀闻言颔首,不过倒没太过在意。
战利品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但这不是由他来决定的。如果贼将非要烧粮他也没办法,这固然可惜不过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没必要为此去烦恼了。
再者眼下并州今非昔比,他没有迫切的需要粮草,得之喜,失之也绝对谈不上悲痛。
既然如此,那就随它去吧。
……
次日,阳光明媚。
天气甚好,却不能改变涿县一众賊军心中的灰暗。看着大幅后倾、甚至已经无法让人站稳跟脚的城墙,梁牧面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他眉头紧拧、咬牙道:“为何至此?就因被石机砸了一日么?”
旁边一众将校亦是神情难看,听闻问话他们默不作声,生怕成为矛头的指向。
然而部下们的沉默,却只会让梁牧更加愤怒。看着这些前几日还在叫嚣着要出城突袭的将领们全都闭嘴噤声,叫他既感到疲惫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都不说话?”
一语道出,梁牧环顾四周,在没能得到任何回复后,他当即便叫众将退下。
而就在这时,副将董狐忽然开口了。他那瘦削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个人情绪,狭长的双眼中隐隐闪过某种莫名的意味,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城墙失陷已成必然,在官军持续轰击下,不过就是早失晚失的事。失去城墙这最大的倚仗,涿县是守
不住的,连三日都守不住。不知如此情形,将军可有对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直视董狐,梁牧铿锵有力道:“没有城墙还有街巷,城中也有许多可以据之而守的要地,都能够作以依托。”
“我等得大王信赖,配备优良刀甲,每日皆能酒足饭饱,眼下正是尽忠回报的时候了。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要打出我天军的风采!我死董副将接替,副将死则校尉接替,誓必要战到最后一兵一卒。倘若真的不幸事敗……那最后一人便高举火炬,将内城粮仓一把火烧了罢!”
“就是全部烧毁,也绝不能留给王耀这类朝廷鹰犬。”
一众将校闻言颔首,心中想法却更不相同。忠义之人对这死战策略自然没有异议,但叛军中终究还是利己者居多。
张纯待他们是不错,可这又能如何?倘若还有一线生机将校们还愿意进行殊死一搏,但这仗明摆着打不赢,且按照梁牧的说法是死守到最后一人。就连主将都做好了尽数战死的准备,眼下形势有多危急自然不必多说。
没人愿意去死,从朝廷的一员、从中山军转为叛军,就是因为全军上下普遍认为张纯能成大事,会给他们带来富贵。起先就是为利益而凑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