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命案后,吴慎在白虎营里更是声威大震,在军营又厮混些时日,简直如鱼得水,所到之处人人敬佩,颇有乐不思蜀之感。这日却有王太子派人来传唤,命他与孟庆岩入宫拜见。
吴慎暗暗揣测,莫不是拖了这么久,从白虎营中选出王太子侍卫之事终于要定下来了?想自己九尺昂藏之躯,再加剑术高强,又破了军粮官缢死一案,怎么看也是笃定的优秀人选啊。如果不被选中,只能说明别人眼瞎了。
孟庆岩对此依旧兴趣缺缺,唉声叹气的说:“吾不欲为武夫,王太子近臣岂是读书人正途?”
按照汉家制度,孟庆岩已然被举荐为茂才,等年岁再大些家传《孟子》一经读通了之后,就能正正经经出仕为官。相比起当王太子侍卫郎官,孟庆岩更喜欢读书入仕的路子。
只是王命难违,孟庆岩只能不情不愿随着吴慎一起入城入宫,还得为没见识的吴慎讲解各种礼数规矩,让他万万不能失仪。虽然听说王太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无论如何也是皇室宗亲、天潢贵胄,谁知道有什么脾气。
吴慎除了觉得淮阳王太子有点娘以外,其他方面印象还不错。关键是王太子地位高,手面又阔绰,只要赏赐给到位,当个王太子侍卫也不错。
所以路上吴慎便劝孟庆岩道:“现在你都已经上了这条船,哪里还有下船的余地?你不是说了,王太子手下侍卫统领授郎官,六百石起。你要是日后当个县丞或是郡吏,也不过是六百石,有什么区别?”
他是个现实主义者,在他看来孟庆岩心心念念的读书人正途根本就是莫名的迂腐。大汉朝尚武,文人也出将入相,哪有那么多讲究?
孟庆岩嗤之以鼻:“不读书之人,怎懂我大汉官体?同样是六百石,国中郎官与郡县实职可差多了。又不是天子身边,不能见朝中大佬,全无人脉,日后升迁可难得很。”
敢情你不是在不满武职出仕,是嫌弃在淮阳国为郎没前途啊!吴慎哭笑不得。孟庆岩给自己的人生规划,最上等的便是入长安,于天子身边为郎官,混上几年资历,人脉深重,入郡县便可为一把手。再调回京中便是升官的快速通道。
如果关系够不上,那么直接入郡县,积累政绩,也可有扶摇直上报国安民的机会。同样是当郎官,在淮阳国中有什么前途?又不能积累人脉,也不能学习政务经验,纯粹是蹉跎时光,有这功夫,不如在家安心读经。
书呆子肚子里也有小算盘,吴慎暗自好笑,又道:“仕宦当作执金吾。王太子身边侍卫郎官,与天子身边执金吾相当,可威风得很。”
孟庆岩又迷糊:“这话又是谁说的?我怎么不曾听过。”
幸好下半句“娶妻当娶阴丽华”没说出口,这是另一个时空的汉光武帝刘秀早年微薄之时的志向。如今汉朝国姓成了“裴”,这位日后中兴的皇帝估计也没了踪影。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宫门,引他们入内的小吏通报之后,宫门守卫即刻放行道:“王太子急着召见两人,早已命薛姑姑在东阙等候。说一旦他们来了,立刻带进去。”
守卫口中的薛姑姑便是薛珠,是王太子身边最亲信的大侍女。吴慎在白虎营破案的时候见过一面,印象便是这女子身量极高,肤色白皙,五官深邃,恐有胡人血统。王太子身边养着这样的美婢,着实让人羡慕。
吴慎王宫外参观过几次,这是头一回进宫,尽管孟庆岩已经对他说非礼勿视,可他还是习惯性地四面乱瞟,观察宫中景致。
北京故宫他花上门票钱就能随意进出,皇帝的龙椅他也曾坐上去拍照,对这时代至高无上的王权建筑当然不会有什么敬畏之心。这淮阳王宫不过就是房子比张家多些,论建筑艺术实在也不咋地。
薛珠昂首挺胸,在前面带路,虽未回头,对他们对动静还是了如指掌。看吴慎没什么规矩,心中就不喜,不明白王太子为什么会信任此人,还要召他来办事。
她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吴先生以前未曾见过宫中奢华,可不要被迷了眼。”
吴慎这时候其实早已收回目光不看——这地方真的普普通通,雕栏玉砌他见怪不怪,哪里算得上什么奢华?所以他也没在意薛珠的语气,只含糊回应道:“也不过如此。”
你这口气还挺大。薛珠暗中撇嘴,这山野村夫能见过什么世面?无非是嘴硬而已。她越发觉得王太子召此人来是个错误,他破获军粮一案不过是靠运气而已,实在指望不上。可惜她作为侍女,也无法质疑太子的决定,这几天太子的心情不好,就当找个优伶来解解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