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慎与孟庆岩再度来到仓钟家中,他家正在办丧事,一片混乱。仓钟家除了瞎眼的老母,已经没有其他人,也就是他平日护卫乡里,乡人感其德,有不少人主动帮其操办丧事,也甚为哀戚。
仓钟与老母相依为命,他今一死,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老妇人大约是受刺激过度,痴痴呆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吴慎本想问昨日他们离去之后又发生何事,看这情况,实在是没法追问,只能废然而止。
乡人凑钱买了一口薄皮棺材收殓了仓钟,吴慎叹息着烧了份纸钱,胸中憋闷,在灵堂略坐了坐,便退出来深呼吸。孟庆岩跟着他,低声问道:“仓钟未必是自尽,可要找班亮来验尸?”
他从善如流,觉得验尸是个最好的侦探方法,毕竟死人不会说话。只可惜能验尸当然最好,但是现实不允许。吴慎苦笑摇头:“仓钟在乡中颇受尊重,怎容我们动他的尸体?你想想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巨隆乡上下也绝不会同意验尸……
时人敬鬼神、重生死,所谓人死为大,在这个语境之下,验尸便被视为侮辱亵渎尸体的行为。除非是真的大案,或者是侍女、仆役一流,才能有机会放手施为,良家子又有说得过去的死亡理由,便不可能让人动道尸体。
孟庆岩其实也懂这个道理,只是心急无可奈何:“仓钟那日所言,最大的疑点便是他受伤那一次马贼劫掠空车。可他也不知道什么内幕,如今他既死了,我们只能再去询问其他护卫,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淮阳国中有名有姓的游侠在薛寡妇手下充任护卫的,聂伯列了一个名单,以仓钟为首,其他人原也该去一一问询。他就不信纸能包得住火,真有人能够滴水不漏。
“也只能如此了。”吴慎同样无奈,仓钟还什么都没透露便被人灭了口,从他这儿难有突破。这粗鲁汉子纵然是受了重伤,还在想着要与自己比剑,谁知当晚就遭了不幸。
两人正嗟叹着,有个汉子悄悄跟上来,上前稽首道:“这位莫不是剑法无双的吴慎吴先生?仓钟大哥对我说过你。”
吴慎还礼道:“我正是吴慎,不知阁下是?”
那人鬼鬼祟祟往两面张望,压低声音道:“我名为胡尚,与仓钟是生死相交的好兄弟。当日他受伤,我也在场……
胡尚也是淮阳国知名游侠,与仓钟同游,同被薛寡妇招募为护卫。那日马贼劫掠空车,他亦勇猛向前,只是运气要比仓钟好一些,只受了点轻伤。仓钟受伤回家休养,他担心兄弟的身体,便也辞了薛家护卫,与仓钟相伴。
这算是他的运气,也正是因为如此,薛寡妇间谍一案未曾将他牵连在内,不至于惹上许多麻烦。
这次仓钟之死,他觉得蹊跷,故而主动来找吴慎。此人也在聂伯给的名单上,吴慎本就要找他,听他与仓钟交好,更是欣喜,干脆坦白道:“我与你想法一致,仓钟死得太不是时候,我总疑心有人要灭口。你们当日遇到的情形特异,你最好细细说来,一点儿都不要遗漏。”
胡尚回忆起当日之事,确然百思不得其解,他觉得这个谜团正是仓钟最后死去的原因。
“那是晚夏午后,刚下过雨。我们前日刚渡过淮河,一路向北,超近道穿过一段崎岖山路,便能进入淮阳国境内。”此劫突兀而惨烈,事后胡尚也与仓钟讨论过好几次,故而细节记得清楚,“其实货物在南方交割完毕,护卫任务便算是完成,商队诸人都甚为轻松,我与几个兄弟还偷偷饮酒作乐,策马驰骋,只有仓钟大哥甚为谨慎,一板一眼,我们还笑他古板……
就算是商队的主人薛寡妇也没怎么管束他们,毕竟谁都觉得家乡在望,空车回返不会有什么意外,尽可放轻松些。孰料就在淮阳国的边境山谷,一股奇特的马贼从山上呼啸而下,对着商队发动了袭击。
当时大部分人都是懵逼的,仓钟沉稳,不顾凶险,当前叫道:“各位好汉,吾等本是淮阳商队,远赴江南卖粮,如今回返,车中无货,还请不要误会。吾等愿奉上一万钱,以为买路之资。”
一路上都不太平,当然不能有劫匪都硬碰硬,商队大抵都会衡量得失,给些买路财解决问题,以减免死伤,战前谈判本是常规操作。谁知道这次的马贼根本不讲规矩,仓钟话音未落,便有一箭远远射来,他闪避不及,右肘便被射中,差点栽下马来。
护卫们仓促结阵防御,一个照面之下便损折了好几人。马贼也不求财,便是反复冲击攻杀,极为凶狠。胡尚犹豫道:“当时我不知道马贼的目标是什么,如今回想起来,他们似乎便是想杀死薛寡妇,也是仓钟大哥带伤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