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慎也是才知道老樵夫姓郑,毕竟萍水相逢,未曾通报过姓名。他儿子看上去远不如乃父,明明在场却只让老婆说话,听他动问,这才上前躬身:“大人,小人郑广,死者正是小人的父亲。”
他声音呆板,举动也略显粗鲁。吴慎皱眉问道:“汝父乃乡中隐士,当能读书,你可认字否?”
郑广呆呆地摇头:“父亲不曾教我。”
老樵夫大约是对世事失望,无心培养后人,只想儿子当个简单的农夫,故此不曾教育。吴慎叹气,又问郑家媳妇道:“听你谈吐,像是读过书的。”
郑家媳妇眼眶一红:“先父原是村中蒙师,我从小听闻,也学过不少。先父钦佩我公公的才华,方才将我许配郑家。原以为郑家子嗣必也是饱读诗书之辈,不意天壤之间,竟有郑郎。”
这是实打实的抱怨了,毕竟一个读过书的女子与文盲相处,恐怕也快乐不到哪里去。只是郑广大概听不懂,还在旁傻笑。
旁边有郑氏亲族上前佐证道:“禀告大人,郑家得了天衣这事,确凿无疑。郑老爹藏得紧,但郑小子喝多了几杯黄汤,便要与人吹嘘,拿出来几回给我们众人观赏。我们都曾见过,这天衣与凡间衣物不同,当真不见一点针脚痕迹,赵里长有一回也在场,他总不能否认吧?”
老头是个谨慎的,可惜儿子不争气,吴慎心中叹气,又问赵里长道:“可有此事否?”
赵里长也不能不认,只好点头道:“这天衣我也确实见过,着实不凡,不知如何织就。我是想出钱求购,以献于王太子赏玩,但怎么也不至于丧心病狂至此。这一里出此恶事,我这里长岂能不受连坐,还望大人明察。”
这种时候否认也没用,可以作证的证人太多。赵里长表示我确实见到了宝物,并且也想花钱买,但绝不承认上门盗窃。
而且他说话也颇有技巧,表示买来是想献给王太子,那便是一片忠心。纵然是想求自己的前途,那反而更证明了他绝不想让里中出盗窃杀人的案子,成为他履历中的污点,反而从侧面证明了他的清白。
郑家媳妇哀泣道:“除你之外,还有谁人?在西河里之中,能有这般胆子,又见过天衣的,只有里长一人耳!”
郑氏的亲族也见过宝物,但他们却没有这种强取豪夺的胆子,就算真的偷到宝物,那也留之不住。敢这么干的,真只有里长。
赵里长忙又辩驳道:“我也没有这个胆子!若我得了赃物,不拿出来藏起又有何用?若拿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郑家媳妇,你不要受人挑唆,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此事栽在我头上。你可知近日邻乡有飞贼作祟,到处偷东西。
焉知不是你丈夫口风不紧,叫这飞贼得到了消息,方才入室来谋财害命。你们抓不住飞贼,倒来屈我!这岂不是让老郑头死不瞑目?”
吴慎看出来了,郑家也没有实质性证据,只是老头在家中跌死,宝物失窃,这等无头之案,只能咬着里长不放。里长毕竟起过心思,这便摘不干净,所以在此拉拉扯扯。
案情其实很简单,但想要找出凶手,线索却严重不足。
班亮踌躇道:“若真是飞贼,这案就难破了。邻乡出了那么多案子,游缴组织各亭长日夜守备,全无作用,若潜入本乡,那可是大祸。”
闹飞贼这事儿而已经传了有半年,从吴慎来此地就听说,到飞贼还猖獗得很,未曾落网。吴慎皱眉,对孟庆岩与张胜朋道:“我们要找薛夫人的东西,原本就要进西河里查探。恰逢此案,不如去现场看看,若能抓住凶手,也好告慰这老先生的在天之灵。”
张胜朋无可无不可,点头道:“便由吴兄你作主。”
孟庆岩更是积极,他为人嫉恶如仇,既然见了这等案子,便不能放过:“这老丈死的如此凄惨,让人见之落泪,岂能让贼人逍遥法外?吴兄你不去,我也是要去查探的!”
他最近是迷上了查案为苦主申张正义的感觉,觉得抓住凶手,甚至比读一本圣人书都来得酣畅淋漓。
吴慎便吩咐赵里长:“既然遇到了我们,这案子总要追查到底,你先派人,去通知亭长,前来查案。再带我们去现场勘察。”
赵里长唯唯称是,吴慎又对郑家夫妻道:“你们也不必担心,不管尔父是何人所害,只要有真凭实据,我定当将之绳之于法。且先将尔父尸身收敛,放在野地也不是办法。”
这老头儿与自己有一面之缘,指点赠衣之恩,又是因为自己送的衣服而惹祸。虽然主要责任是他儿子太过招摇,引来凶手,但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