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个大雪天,癯仙榭里,你第一次吻我,我浑身都麻了,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要完了,大概要完在你手里了,大概是……再也躲不掉了。”
这一天对宋澜来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他对徐清纵的恨意,对周晚凉的思念,对仇恨这个词尚未摸清楚的一些新的认知,全部堆叠在他的脑子里。
但是这一刻,他忽然生出了许多不真实感。
他看着梅砚。
雪胎梅骨,醉玉颓山,温和从容,清然傲骨。
那个陪伴他七载温和岁月的少傅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他给了他五年的温言笑语,为了他承受两载偏执恨意,如今这个人终于告诉他——
少傅会一直陪着你。
终于,当宋澜确定了眼前的一切不是自己过于美好的梦境时,他扑在了梅砚的怀里,双手紧紧扯着梅砚的衣襟,把头深深埋进去,然后放声痛哭。
如他年少一般。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积压心中悲恸的情绪,没有用一张冷冰冰的外壳把自己裹起来,而是选择了尽情释放自己的悲苦,像是要把过往那些年的眼泪尽数流干。
他们其实都错了。
有些伤其实不必自己躲起来慢慢舔舐,有些苦痛不必一死了之,不肯弯折的傲骨之后也会有一颗柔软的心肠,冷酷暴戾的皮囊之下也会有一腔温和的热血。
好在岁月会教会一个人如何长成,会引领着人们,走向满是温光的那条路。
从此以后,即便步履维艰,也会携手迈过。
生而为人啊,不易不易。
作者有话说: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出自李煜《捣练子》;“晚凉天净月华开。”出自李煜《浪淘沙》,特此标明。
鸡飞狗跳的瑶光殿
宋澜这天晚上哭了很久, 到最后哭累了,就在梅砚怀里昏睡过去。
梅砚唤了两句,死活唤不醒, 就用帕子给他擦脸,想要把人抱到床上睡。
……妈的,没抱动。
梅砚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把廖华喊进来, 然后指着宋澜说:“你们陛下平时吃什么长的, 瞧着不胖,怎么这样重?”
廖华一边把宋澜搀到床上, 一边哪壶不开提哪壶:“梅少傅误会,陛下应该是因为身量高,肌肉也结实。”
电光火石般, 有些画面不合时宜地在梅砚的脑子里闪了一遭。
好过分。
梅砚把廖华轰走了,他看着床上的小皇帝,却忽然抿唇笑了。
原本以为再也无可挽回的局面,再也无法释怀的仇恨, 也会在爱意与怜惜面前, 成为一段过往。
有些东西注定永远不会忘记, 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会是令人苦痛一生的回忆。
宋澜没睡到日上三竿,像是皇帝可怜的生物钟在作怪, 卯时三刻, 他睁开眼。
虽说这一夜什么梦都没事做,安安稳稳, 踏实异常, 但昨晚哭得实在太厉害, 宋澜那双上挑的眼睛完全肿了, 把眼睛睁大都有些费力。
浅浅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宋澜下意识侧首去看, 就看见雪胎梅骨的梅景怀一脸温和,正躺在床边撑着头看自己。
“……少傅。”破天荒地,他竟然觉得有些赧。
梅砚盯着那那双红肿的眼睛,忍俊不禁地问:“今日还要去上朝吗?”
宋澜喉结一动,莫名想起了半年前他们在昭阳宫里,宋澜因为不想去瑶光殿,被梅砚泼了一盏茶的事情。
“自然是要去的。”宋澜笑笑,甚是乖巧。
梅砚便没说话,而是起了身,洗了块凉帕子递回来,宋澜将之按在眼皮上,肿胀的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就是在这样早起的宁静与美好之中,宋澜听见梅砚清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早朝,我也去。”
宋澜猛地把帕子从脸上拿下来,一双眼睛终于能再睁大一点,然后略显吃惊地看向梅砚。
除了宋澜病重那一次,梅砚有两年没上过朝堂了。
一开始是被自己软禁,后来又是因病,而后又是一怒之下不肯见自己。
太子少傅梅景怀的告假条子堆得比山还要高,但有宋澜在上面压着,满朝文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亲口听到梅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