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也难免刀剑无眼,好在一切顺利,那羌族首领听了我们的计划,很痛快地陪着我们演了这场戏,如今不是都依着你的意思来的么?”
段惊觉没答,发丝被周禾绕得有些疼,他也不说,就只是眼神空荡荡地望着床帐发呆。
周禾终于发觉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嘶”了一声,松开了他的发丝,凝眸问:“纸屏,怎么不说话了?”
段惊觉的目光便转过来看着他,水气迷蒙的一双眸子含着碎雪一样的光,他不答反问:“子春,值吗?”
“什么值吗?”
段惊觉轻柔地伸出手,再度抚上周禾的后背,玉一样的手指恰好按在那道粗粝的疤上,“为了我去和陛下作对,甚至与羌族勾结做出通敌卖国之事,值吗?”
周禾显然没料到段惊觉会说这么一番话,他默了默,最后还是把段惊觉贴在自己后背上的手拿了下来,然后紧紧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既然是为了你,就没有值不值的,纸屏,你若是真心爱慕一个人,也能一样做到这些事。”
段惊觉忽然笑了一下,轻轻摇头,眸中全是自嘲的神色:“不,我做不到。”
周禾像没听到一般,垂眸笑了笑:“没事,明日我就去见那羌族特使,你就在府上等消息。”
周禾起身,不等段惊觉说什么就在他的额上落了一个吻,像是出征前的将军在妥帖地与心上人作别。
爱慕这种东西总是不那么公平的,有人倾心相待,有人却视之如草芥,而就差没把心剖出来的那个人心里想的,竟然是:你若能多看草芥两眼,我也心甘情愿做那草芥。
情意折磨人,时局更折磨人呐。
赤子天真
次日是个雨天, 虽是酥软的春日,这场雨却冷凄凄的,平白无故地给整座盛京城添上了几分凉意。
周禾未撑伞, 带着亲兵骑马去了驿馆。
驿馆之中静悄悄地没个人影,客房之中,有一人压低了声音与周禾说话:“侯爷, 你们大盛皇帝似乎也未必信你, 瞧瞧,院子里那几个守卫将我盯得紧着呢。”
此人正是羌族来的特使, 名叫游大,是个三十来岁的北方汉子。
周禾发丝上沾着雨水,正坐在他对面用帕子擦头发, 闻言只是轻轻一笑:“他们盯着不要紧,原本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只要将让你们羌族的部下听我的就行了。”
他这话说得毫不迟疑,游大却愣了愣, 有些犹豫地问:“侯爷, 您可想好了, 真的要助我们羌族攻打盛京?”
“这有什么没想好的。”周禾轻轻笑了一声,“四个月前不是就已经与你们的首领说好了么?”
“可……”
周禾摆摆手, 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只是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游大笑了笑:“您不肯说, 我们也能猜到个大概, 不过就是为了那个南诏世子嘛……”
周禾冷冷地抛过去一个眼刀, 游大立刻闭了嘴, 换了个话题又接着说:“只是您当真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让我们的部下入盛京城?”
“自然。”
“入城之后呢?逼进皇宫将大盛的皇帝杀了?”
周禾的脸色就在这句话里阴沉了下来,他眼眸乌黑,像是盛着一潭深不见底的乌池水,幽幽看向游大:“我只需要你们逼宫,不需要你们干别的,你们只管配合行事,事成之后,银子与城池会如约给你们,我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游大讪讪笑了笑,“可我说句不该说的,您这不就是虚张声势嘛,您如此优柔寡断,胜算可不大呀。”
“还是那句话,你们只管做好你们该干的事,事成之后拿了银子就走,不然……”周禾眼眸微挑,手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边点边说,“本侯会让你们再也回不去,你们羌族的三公子也摆脱不了做质子的命运。”
许是见识过周禾在战场上猖狂狠厉的一面,游大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神情又变成了对周禾的讪笑。
“侯爷,这好说,这好说得很。”
——
等到周禾从驿馆中出来,细雨已成瓢泼态势,他依旧没有打伞,只是一个人站在雨里,望着皇宫的方向站了很久。
直到他身边的亲兵看不过去了,撑着伞走过来,关切道:“侯爷,您真的要逼宫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