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旁侧传来个难辨悲喜的嗓音:“抱歉先生,现在我必须走小路了。”
接着,他用极小的声音又说了什么。
而后向唐烛鞠了个躬,步履维艰地走入了灌木茂盛的小道。
唐烛站在原地,望向逐渐被深绿色掩盖住的背影,良久才意识到,这是通往山顶的路。
方才加泽含糊不清的呢喃恍然清晰了起来。他说,“依蕾托还在等我,我得走了。”
他又在树荫下站了会儿,发觉至此自己才明白了压在心底的所有疑团。他也终于记起江月给自己的那张纸条。
它应该是本书籍的扉页,纸质不算太好,周围泛起了细小的纤维。
上面写到:
“
我本已独自穿越人烟罕迹的荒原,坠入阴森的海底,滚烫的熔岩流淌过胸腔,又经历一场暴风雨
我本已赤足出逃食人吮血的岛屿,重拼腐败的□□,穿肠而过的长矛与短剑,再步入人间的牢狱
月亮在那儿独自灿烈了数万年
而我必须得看你一眼,然后从你眼里
看到春天”
是,爱与时光太沉重了而已。
他握紧了这张纸,独自穿过幽静的植被,却听见个熟悉的嗓音。
“虽然打断别人的思路并不礼貌,但我必须说,有人已经在这该死的马车里等了你四十三分钟了。”
路旁的马车内,青年扯开酒红色窗帘,合拢怀表前盖,正抬眸看向他:“我亲爱的助手先生。”
星洲主城区,德文希尔府。
当家佣们打理好那套戗驳领单排扣的黑色晨礼服,与一旁的天鹅绒托盘上摆放的两排宝石胸针时,男人准时走出卧室。
他如同往常将金色长发束在脑后,边走边慢悠悠接过旁人递来的红茶。只是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绕到最靠近窗棂的书桌,从抽屉内拿出了半盒手卷烟,而后倚靠在了桌旁。
“意思是,就像哥城号上的那把不知来处的匕首一样,这回也并未找到火/药的源头。”
男人在众人的服侍下穿上礼服,总结出最“合理”的猜测:“难不成这些东西全部是犯人自产的?”
前来汇报工作的人瑟瑟发抖,解释起来:“不不,殿下,我们在邮差周边做了详细的调查。有邻居说,他前几天去过星洲主城方向。”
“……”金发男人沉默着捏出了一支烟,粗糙把玩着,示意他继续。
“我们又做了一些调查,发现最近走/私而来的火/药大都来自塔利亚夫人。而她几乎将一半以上的货物都卖给了落九天。但是殿下……那地方鱼龙混杂,那群家伙又完全保持统一的口径。我们怕万一惹出乱子对公爵大人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
“所以就让艾伯特殿下先忍耐下那一刀,等上帝垂爱,重新给你们几个凑齐了胆子再说吗?”维纳笑盈盈将这句话说出口。
那只过分白皙的手捏着廉价的烟卷,没用什么力道,却仿佛随时能把任何东西捏得粉碎。
这盒手卷烟,还是上去积雾山庄送信时,他偷偷从自己侄子的窗台上顺走的。
维纳心中开始回忆,究竟是谁教会了艾伯特使用这种掉价的贫民货时。
汇报人已经吓到腿软,并赌上帝国荣誉与自己的家族发了毒誓,请求他的原谅。
嘶,好像是……
“伦敦精神病院里那几个疯子。”
显然,面前可怜的男人只听到最后几个词,哆哆嗦嗦跪地,道:“殿下,我们会动用一切力量的,只要能找到——”
“艾伯特呢?”维纳终于将注意力,从相隔整个印度洋与地中海的精神病人身上移回,问道:“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男人如实回答:“是的殿下,小殿下他…似乎完全不在乎。我想,是不是因为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所以殿下……”
不,他并不是被威胁惯了。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他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如果这两次的暗算者是同一人,那么那人不可能不知道艾伯特甚至没有对此调查。
他不确定那个疯子会不会变本加厉,这也是最难办的地方。
男人继续汇报:“不过……在府邸介入之前,还有一人到访过邮差家,包括缪斯镇人员比较集中的地方——”
维纳:“唐烛?”
“是的,殿下。唐先生似乎也明白,落九天是唯一的线索,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