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遭到皇权的压榨后,白深便变得消沉了许多,好不容易饱满起来的双颊也显而易见地凹了下去。以往他总是有花不完的精力陪伴女儿们,但现在,他总是独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书房里,环顾着书桌上的物件发着呆。
他眼窝深陷的双眼打量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什么东西最多呢?自然是银子了,靠着机遇与经验,他固然成为了手握无数财富的京城一流大商,可……也仅仅是一个商人。皇帝找他要银子,他不能说不,太监羞辱他和他和女儿,他不能反抗,虽有富贵,却有何用呢?
白深痛苦不堪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他倒是也想结交朝中权贵,为自己寻得一支保护伞,奈何并无门路,他是商人,是这社会上最下贱的一群人,谁又肯真心实意地和商人为伍呢?结交权贵于白深而言并非可行之路。
既然进不能进,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白深皱着眉头思索着。如果京城是龙潭虎穴,为什么他不迁居别处?但他一家人可以搬走,他名下的产业也是那么好搬走的吗?他费尽心力打造出了一个商业国度,他真的就这么甘心弃之不顾吗?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可忍让退让的却必须是他,这公平吗?
白深纠结而又无奈。是啊!公平,自己一路走来,为的不就是一个公平?可自己腰缠万贯,属于自己的公平仍然不见踪影啊!
“爹爹。”
白深猛地回过了头,是大女儿白慕浅来找自己。白深勉力挤出一抹笑容,上前去迎接女儿。
“浅儿,有什么事吗?快进来吧!”
白慕浅走进白深的书房,她俏丽的脸上明显带着纠结的神色,只见她的皓齿轻轻咬住下瓣朱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以坚决的口吻对父亲说道:
“父亲!求您将女儿嫁出去吧?”
“什么?”
白深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儿,而白慕浅很快就给出了理由,她的眼角带着明显的泪痕,说道:
“父亲,我知道我们家是因为权势不如人才会遭人欺侮,浅儿就想……如果浅儿能够嫁给朝中高官为妻,或者就能这份姻亲关系,庇护白家,庇护爹爹,也庇护妹妹。”
白慕浅眼里的坚定,为她本就艳丽的容颜增添了更多色彩。她如同一个慷慨赴难的义士,注视着父亲的眼神中既有坚定,也有绵绵的不舍。
白深愣住了,眼眶也不知不觉地就湿润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愿意主动牺牲,以换取白家的平安,他的心中既有着感动,更多则是身为人父无能的愧疚。
但身为一个商人,白深对利益的考量在亲情之上。如果女儿的出嫁的确可以给白家提供庇护,那么对于白深而言,自己的女儿尚且舍得,自己又何故舍不得?对女儿的怜爱不会阻止他出于核心利益而做出的决断。再说,在他心里,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好的丈夫,难道不是女儿们最好的归宿?难道还能有其它吗?
但事实并非如此,自己的女儿还是太过天真了。白深很早就动过以姻亲关系为白家寻觅牢固靠山的打算,但现实是有名望与深厚实力的大族看不上自己,而那些寒门子弟,则是自己看不上,想要攀附权贵,哪能那么容易呢?捡现成的肯定是不可能,但对某一落魄贤才进行投资,到其将来茁壮之际庇护白家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他现在等得起吗?自己的女儿想要嫁入高门,唯一的机会就是当妾,可当妾,能有什么话语权?又能为白家做出什么庇护?
有了这些考量,白深利落地拒绝了白慕浅,他拉着女儿的手,以关切的语气对女儿说道:
“浅儿,你能决心为白家奉献,爹爹十分感动,但你要听爹爹的话,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爹爹会想其它办法的,好吗?”
白慕浅急切地注视着父亲,说道:
“爹爹是担心浅儿会做妾吗?浅儿不怕,做妾也好,只要能够帮上爹爹、帮上妹妹,就算是让浅儿入别家做奴,浅儿也心甘情愿!”
“不要再说了!”
白深口气严厉地训斥了白慕浅,随后,他以怜惜的目光轻轻抚摸着女儿洁白的脸蛋,道:
“这些事情,爹爹自有考量。浅儿,你是我白深的女儿,不要再自轻自贱了,好吗?爹爹是不会逼着你嫁给你不爱的人的。”
“明…明白。”
白慕浅垂下眸子,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头像是有一股暖流涌过。
“好!”白深露出一抹疲惫的笑意,道:“那你快回去吧!”
“是!”
白慕浅退下后,白深的神情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