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地行驶着,走到磕磕绊绊的山路上,原本他们这一趟一家子一同离开,一辆马车定然是坐不下的,因而专门雇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
慕正柏这会儿倒是机灵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了靠前的那一辆马车上,硬生生不挪开一点儿,家里没人乐意与他坐一辆马车,生怕这人又做出什么招人烦的事情来,简单分配之下,慕云霄和阮禾夫妇二人、慕正元和慕太夫人一同坐在这一辆马车,也方便一直盯着慕正柏这人的一举一动。
有慕太夫人和慕云霄夫妇二人盯着,慕正柏即便是生出了什么坏心思,也压根没有那个胆子去做,而余下的女眷和孩子们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好在似乎是生怕他们将自己丢在半路上,慕正柏难得老实了下来,嘴巴里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复往日里的吵吵嚷嚷,还算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连打着哈欠闭目养神。
生怕这一家子人趁着一大清早偷偷摸摸、悄无声息地离开,慕正柏或许是在昨夜的睡梦中都不得安稳,今日倒是赶了个大早,也不想往日一样满村子瞎转悠,只仿佛黏在主屋的板凳上一样,目光从来没有从慕太夫人他们身上挪开过,盯得相当紧。
慕太夫人看着外头缓缓而过的山林景色,回想起他们慕家一开始被抄家流放时的窘困处境,一时之间越发感慨万千,老人家偏生容易多情感慨一些是是非非,抬起手间的软帕子,擦拭着眼角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的泪光。
她一边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伤春悲秋,又忍不住想起了过往在京城侯府里的日子,也不知道自己今生能不能有机会再见证他们慕家曾经的辉煌,或者说若是他们有朝一日能够回到京城,是否能替霄儿、替他们慕家平反洗清那大半年前的滔天冤屈!
慕云霄和阮禾正好坐在了慕太夫人的一左一右两侧,他们自然也瞧见了慕太夫人情绪起伏颇大的脸色,他们面面相觑之下,慕云霄平静地轻摇了摇头,一手轻搭在了阮禾的手上,示意她暂时不要出声,让祖母自己一个人将大半年过去的郁气难过倾泻个一干二净。
接下来,迎接他们一家人,将会是越发顺遂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慕太夫人万千复杂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一会儿,她已经平复了之前跌宕起伏的心情,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将被点点泪水沾湿的软帕子收了起来。
她转过身去,看向了安静坐在一旁、又尤为担忧地注视着自己的小辈们,慈和面容上露出了温和笑容来,倒是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儿来,只是话音一转,又询问出声来:“潮儿,你今早到县城里去过户,可还顺利。”
“祖母,很顺利。”听得祖母语调平和正常的询问,慕云霄心底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的眉宇也松弛了下来,默默地点头应和了一声,打开了身侧放着的包袱,从里头取出了一封新鲜取来的房契。
越城的宅子过户和房契下发都是由越城县衙来办理的,因而慕云霄在一大清早便去了一趟县衙,有老太爷提前打过招呼,县衙衙役师爷对他都相当客气和善,相当顺利地将房契签订了下来,拿到了慕云霄的手里头。
那薄薄的一张纸张上头,用浓墨端正地写就了宅子转卖的仔细事宜介绍,话末写上了慕云霄和阮禾的名字,上头还盖着越城县衙的印章,一套流程走下来,这一套宅子已经是彻彻底底属于他们慕家了。
慕太夫人小心地捏着那一张房契,生着老斑皱纹的一双手微微颤抖了几下,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在那一张房契上划过,过了许久才默默地又将那一张房契交还给了慕云霄,定定地感慨道:“好啊!我们在县城里有家了啊!正元,霄儿,小禾……”
“是啊。”慕正元也尤为高兴地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来,点头应和着,要说他之前还有点儿舍不得将流放村里的那一家杂货店关掉,如今看到这一张实实在在的房契,他又油然而生出真实感来,他们才到越城不过小半年,已经能够在主城区置办契一处房产来,这在流放犯人里头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竟然是让他们一家子人顺利地达成了。
在当时朝廷的处罚圣旨下来时,整个慕家分崩离析,几乎想不到他们如今还能够宅千里之外的越城稳稳立足下来。
这其中的巨大功劳,他们一家子人心里头都清清楚楚、跟明镜一般地知道,定然是要归功于阮禾这一个小女子。
不仅仅是慕太副官,慕正元的心里头也是感慨万千,忍不住将沉沉的目光投向了正悠闲坐在一侧的阮禾,一个眉宇之间尽是昂扬自信的女子,扶大厦之将倾,撑起了一个支离破碎的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