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回家,就看见你爷爷,曲膝躺在主屋的床上,一边让你的腿,搭在他的膝盖上,一边紧紧地攥着你的两只手。
然后,他的两条腿就有节奏地,一下一下的往上顶你,嘴里还念念有词道:“飞咯!飞咯!我的大孙子飞起来咯!”
每当看到这个画面,我的大姑就会愤恨地摔门而走。
当时,家里应该是欠了很多钱。
我的奶奶,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给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奶打工。
姨奶是养“招手停”的,奶奶负责给她卖票。
“招手停”,是那个年代,东北城市中的载客中巴,没有固定的站点。
大街上只要你想坐,只需要对着它一招手,司机就会把车停在你的身边。
那个时候,我才八个月大。
所以,这一段故事,是别人讲给我听的。
在这里复述一遍的目的,只是想说明,当我被整个世界丢在了地上的时候,是我的爷爷,放弃了整个世界,捡起了我。
我并不想卖惨。
对于一个没断奶的孩子来说,只要有口奶喝,就不惨。
再有人抱着,就是幸福的。
是的,在我八个月大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离婚了。
我的妈妈,因为受不了无休止的家暴和欺骗,丢下了我,远走他乡。
我的爸爸,当时正在“江湖里”浪迹着。
用奶奶的话说,就是在外边搞一些“刀枪炮”的事。
只是好像走了没多久,我的妈妈就回来了。
当时的我,也不可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像,我也不会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走的。
至今也没有人,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
她说,是因为放不下我,才选择了回来。
而我,自然愿意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只是,在爸爸死之前的那些记忆里,我就总是在妈妈的家,与爷爷的家之间徘徊。
偶尔,也会在姥姥的家中,混迹几日。
因为,我有一个奇怪的家庭。
爸妈明明离婚了。
我却跟着法理上,本该是净身出户的妈妈,一起生活。
可是,在我和妈妈过的好好的时候,爸爸就总会在某个未知的夜晚,翻墙而入。
然后,用力的砸响,最后一道房门。
吵的左邻右舍,不得安宁。
每次,我都会被稀里糊涂的吵醒。
然后,看着我的妈妈,浑身颤抖的去开门。
当时的我,也一定是颤抖的。
因为,我知道,家里又要打架了。
即便不打架,我也会被撵到厅房,一个人待着。
是的,当时住的平房里,还是有厅房的。
不止是厅房,当时的家里,还有一个院子。
水泥地面,干净整洁。
而保留着我美好记忆的那个房子,就要小了许多。
就在前几天,我与妈妈聊起往事时,她说:“每次这个时候,都是‘大鬼’有需要了,所以才会回来。”
“大鬼”,是所有人背地里,对爸爸的称呼。
而我不记得,有没有人当面这么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