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年代的东北,一个边陲的小城,就知道将钱换成美元存起来。大舅的眼光,可见一斑。
听见如此安排,二舅也开口附和道:“媳妇,咱家存折里的两万块钱,你一并取出来带上,我明天开车拉你们去北京!”
姥姥家那撇的亲戚们,都是生意人。
那个年代的生意人,手里基本上都不会留有太多的积蓄。
在生意人的概念里,钱是要放在外边“生钱”用的。不是用来放在家中或存在银行里,生虫子用的。
生意人的眼中,只有生意。
钱,就是他们的生意。
而那一天,妈妈的两个哥哥,一次性拿出了,他们所有的“生意”。
那一刻,他们放弃了生意。
只为留住,他们妹妹的命。
那个时候,想从鹤岗开车到北京,只能走国道。
因为妈妈手术的那一年,距离京哈高速建成通车,还有四年的时间。
全程两千公里,他们开了四天。
每天休息的时候,二舅安顿好他的妈妈,媳妇还有妹妹以后,就会搂着一把枪刺,去车里睡觉。
因为他要守护车中装着的,他妹妹的命。
事后,每当姥姥十分心疼地念叨起这件事时,二舅都会十分自豪的回上一句:“这次,你们看出来个矮的优势了吧?我要是个大高个的话,在车上睡四天,估计早就'窝挺'死了!”
本就病入膏肓,再加上四天的舟车劳顿,当妈妈终于抵达北京阜外医院的门口时,早已是奄奄一息了。
每次妈妈讲到这里时,都会感慨一句:“我这一生,一直都很幸运。”
事实上,她也确实很幸运。
妈妈入院的那天,阜外医院刚好在筹备建院四十周年的院庆。
与她一同“入院”的,是被阜外医院特意请来,参加院庆活动的,来自于全世界的心外科医疗专家们。
而且她刚一入院,就更幸运的,被选为了,院庆当天的,手术展示病历。
因此,在家人们只知院址,却仍旧求医无门的时候,妈妈竟然稀里糊涂的,就得到了世界级专家团队的会诊。
到了院庆那天,院方一共准备了三台手术。
在这里,我无法继续用“幸运”两个字,去形容那天的结果。
因为三台手术,最终只成功了两台。
第一台,是一名只有五周岁的小男孩。
妈妈是第二台。
第三台,是一名五十周岁的,刚步入老年门槛的男子。
对于那名孩子的家人来说,那一天的院庆,最终没能与他们有关。
我找不到语言去形容,当我知道这个结果后,内心所受到的震撼。
正是这件事情,在只有八岁的,我的心中,构建出了一个,基础的世界观模型。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直到,许多年以后,我无意当中读到了《道德经》里的一段话。
方才真正顿悟了,我八岁时就已经摸到了门槛的,世界的真谛。
那句话的原文,是这样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原来,在别人的眼中,我们,都是蝼蚁。
谁也不会在谁的世界里,真的存在。
而我们自以为很重要的一切喜怒哀乐,若站在全人类的角度去看待的话,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就像,那三台手术。
失败者,难免怨天尤人。
成功者,自然喜气洋洋。
可对于医院来说,那不过就是三台手术而已。
就像我的故事,对于你们来说,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本书”而已。
是感同身受,还是索然无味。
都不重要。
但整个世间的一切,似乎又都存在着一种很复杂的因果联系。
宇宙,其实是一个整体。
随便一个结果的改变,整个世界都将不会再是它现在的样子。
假设三十年前,失败的是第二台。
就不会有这本书的出现。
我将不会是我,你也将不会是你。
我们之间,就将永远斩断了,我在屏幕前写,你在屏幕前看的缘分。
但那个孩子还活着,又会改变一整个世界的因果。
世界虽然玄妙,但它不是“薛定谔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