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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就在眼前放着,一低头就能看到上面的内容。起先程殊楠有些茫然,之后便是不可置信。
他抖着手拿起来,一页一页地翻看,其实就两页,翻一翻就看完了。内容也很简单,大意是甲乙双方要建立一段特殊关系,对乙方做了详细要求,包括需要履行的义务、违约责任等。协议从签订之日起生效,没有写明结束时间,只有一句解释权归甲方所有。
而下面落款处,甲方那一栏里,梁北林已经签了字。
通俗点讲,这可以称为包养协议。
大约是程殊楠抖得太厉害,两页纸在手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从未想过这种东西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出现在他和梁北林之间。他原本以为,即便梁北林一开始抱着复仇目的行欺骗之事,如今结束了,顶多就是强留他一段时间泄泄愤,也就放他离开了。
毕竟梁北林不爱他,程殊楠想,甚至厌恶极了他。
竟是他低估了梁北林,也高估了自己。
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梁北林看着他:“你不是想要念完书,行啊,等你大学毕业,我可以考虑解除协议,但你作为乙方,要有乙方的自觉。”
程殊楠将手里的纸扔回桌子上:“我不签。”
“不签?”梁北林拿出手机,解屏,“行,那我打给你们系主任。”
程殊楠一惊,意识到什么,隔着书桌去抓梁北林胳膊,试图阻止他打电话:“你干什么!”
梁北林甩开他的手,拿着手机往窗边走,程殊楠便又扑过来,想去夺手机。
梁北林被他搅得烦,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轻松将人压制住,按在沙发上,膝盖压住肚子,略用力,程殊楠就完全挣扎不动了。
“刘教授,是我,梁北林。”梁北林的声音没有起伏,轻而易举对程殊楠的未来做着决定,“对,我明天去给程殊楠办退学手续。”
对面说了几句什么,程殊楠都听不到了,只听见自己从肺里传来的粗重喘息声。
梁北林挂了电话,松了力,程殊楠还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抬起来,用手背盖住眼。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坐起来,垂着头,低声说:“我签,可不可以不办退学。”
梁北林说:“可以。”
程殊楠扶着沙发背站起来,晃了两下,走回到书桌前,拿起笔,在乙方那一栏里签下自己名字。
从男朋友变成情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原来只是一个签名就够了。
程殊楠签完字,两只手撑着书桌,眼前阵阵发黑。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太久没吃饭低血糖了,早知道就吃一点,不至于现在这么难堪,像是因为受不住这个打击才要晕倒。
所以他说:“我没吃饭,有点晕。”
梁北林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站在对面沉默地看着他。
“有没有吃的,”程殊楠想了想,又加上称呼,“梁先生。”
梁北林眸光微凝,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蔬菜饼干。是之前程殊楠放在这里的,开了包装没吃完,因为他觉得“芝士味道不正宗”。
半包不正宗的饼干,被程殊楠胡乱塞进嘴巴里。梁北林看着他吃,又将手边的水杯推过去,他也拿起来喝了。
“我可不可以回学校。”程殊楠又问。
梁北林漆黑的眼珠盯着他,没说话。
“我没家,也没钱,如果再不能顺利毕业,就什么希望也没了。”程殊楠突然很佩服自己,这个时候竟然可以冷静地谈判,“我会好好上课,下了课就回来。”>br />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好。”梁北林打断他。
程殊楠像是松了口气,竟然还抬头笑了笑,尽管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毕业……毕业后,我就走。”
梁北林继续说:“好。”
程殊楠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站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刚才急匆匆吞下去的饼干让他胸闷恶心,他忍住要呕吐的冲动,麻木地向四周看了看。
书房还是那个书房,梁北林却变成别人。
其实梁北林一直是别人。
他从未认识他。
他在今晚之前积攒的所有勇气功亏一篑,他的那些所谓计划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他得承认自己无能、懦弱,一无是处。
除了一具可供泄愤的皮囊,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