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陈明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早上被留在宫中用膳时。
怪不得陛下当时会说是“家宴”,而如今回想起来,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难道说,自己先前征召至永安宫协助公主批阅奏折一事,自始至终皆是陛下于幕后精心策划、暗自授意的吗?
陈明可不认为自己成了这驸马爷,就真的能够高枕而卧,平平安安地度日了。
只怕会陷入更大的争端之中!
他缓缓地躺回床上,心中沉思,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倘若时光能够倒流,让他重新回到过去的某个节点,比如当初为那可怜的甄莲儿伸张正义之时。
若是当时他能果断地悬崖勒马,不再多管闲事,选择息事宁人的话,是否便不至于被召回京城,也就不会有后续接踵而至的种种事端了?
然而,紧接着他又用力地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种假设彻底甩出脑海一般。
若他依旧留在许州担任小小的知县一职,那么面对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残酷战争,恐怕他们一家三口也难以幸免于难!
一想到这里,陈明的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与此同时,另一个疑问又涌上心头——那姚吉当日派人前来讨要杨氏呢?如果回到那一日,自己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此时此刻的他,是否还是昔日那个满腔热血、口口声声宣扬着公理道义的陈明呢?
曾经,他可以毫不畏惧地挺身而出,义正言辞地高呼“据理力争,可与世人辩;心无所惧,敢为天下先”。
可是时至今日,再回首品味这掷地有声的四句箴言时,竟莫名感觉它们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这天下真的是天下人的天下吗?
此刻的陈明不禁有些怀疑,从断章残简上继承而来的儒家思想和学问真的是正确的吗?
会不会早在某一朝某一代有人就在先贤的典籍上做了手脚?
如果君子连自己尚且不能保全,又如何能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和抱负呢?
许州县丞严立恒的身影忽然浮现在了陈明的眼前,似乎在问他:“陈大人,现在你还觉得我错了吗?”
今夜,注定是道心崩塌的一晚。
陈明紧闭双眼,眉头紧紧皱起,一只手缓缓地抚上自己的额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那满脸的痛苦之色让人看着都觉得揪心不已。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脑袋里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不停地搅动着,每一下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身旁的云锦看到这一幕,心中猛地一紧,她来不及多想,赶忙伸出双臂将丈夫轻轻揽入怀中。
她温柔地抚摸着陈明的头部,口中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夫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明嗅着妻子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感觉稍安,而后抱着云锦缓缓睡去。
时间悄然流逝,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刺破黑暗,照亮大地的时候,绚丽的朝霞也通过大门,映照在了奉天殿上。
朝堂上气氛凝重,群臣分列两旁,虞帝稳坐前方。
这时,只见左丞相杨兆林手持奏折,缓缓跪在地上。
在他身后的众臣还以为前些日子的请愿终于得到了肯定和回应。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后,彼此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只待对方说完请求陛下过继宗室之子为嗣后集体来个“臣附议!”仿佛这一刻已经在他们心中演练了无数遍。
不曾想,杨相躬身行礼后说道:“陛下,老臣年事已高,身体日渐衰弱,实难再胜任丞相之职,恳请陛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归养天年。”说完,便双手呈上奏折。
这一幕让原本心怀期待的众臣始料未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虞帝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从身旁之人手中接过奏折,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瞥向始终一言不发、毫无反应的右丞相樊江。
只见樊相一脸平静,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虞帝见状,心中不禁闪过一抹冷意,但面上依旧不露声色。
稍作沉吟之后,虞帝开口道:“杨相一生为国操劳,朕岂会不知?既然爱卿心意已决,想要归隐田园,朕自当应允。即日起,解除爱卿左丞相一职,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以慰卿多年之功。”
杨兆林听闻此言,心中感慨万千,不禁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