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她后脑勺的发丝被汗水濡湿,背上也有了一小片氤开的痕迹。
到底还是不忍,袁山河放下吉他,走上前,强行拉住她的胳膊。这次有了准备,没给她挣开,只是女人力气很大,他又恰好在乏力期,差点没拉住,两个人一起倒回去。
“消停会儿,行吗?”他没好气地呵斥一声,气喘吁吁把人扔回了轮椅上。
这回终于看到正面。
轮椅上的女人很年轻,看起来不到三十,脸色苍白,皮肤薄得像是能看清底下的血管。
她面色不善望着他,胸口大起大落,要是眼神能说话,估计这会儿正在骂C语言。
白瞎了这张脸……
袁山河估摸着自己是推不下去她的,靠在石墩上喘气,问她:“你家里人呢?”
女人瞪着他。
“一个人跑天台上来了?”
女人瞪着他。
“怎么摔的?”
女人瞪着他。
“问你话呢,哑巴吗,光知道瞪我?”袁山河也来了气。
谁知道一句话像戳中开关,女人忽然发作,眼里喷火,张嘴咿咿呀呀发出一连串气急败坏的音节。
就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袁山河一愣,这才发现她真的不会说话。
那句“哑巴”只是无心之言,竟戳中人家软肋,他顿感歉疚,急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
女人张牙舞爪想朝他扑过来,坐在轮椅上摇摇欲坠,吓得袁山河赶紧冲上前接住她,怕她又一次摔倒。
“我错了,真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别给自己磕坏碰坏了!”
“哎哎,别抓我头发啊,痛痛痛!”
“你再抓我松手了啊,我告诉你我已经没力气了,这回你倒地上我真扶不起你了啊!”
“噢噢噢,你松口!松口!!!”
袁山河被气急败坏的女人一口咬住肩膀,痛得嗷嗷叫,好不容易抽手而出,蹭蹭蹭退后几大步,怒骂:“你是狗吗?”
然后——
哇的一声,女人哭起来。
夕阳只剩下小半边在天际挂着,摇摇欲坠。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衣襟,越发衬得她消瘦单薄,像是随时随地能被吹走的纸。
这一幕格外眼熟,配上她哭起来都不连贯的单音,哇——哇——
苍天啊。
救命啊。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袁山河头痛欲裂,原本就没精神的脑子嗡的一下,更混沌了。
他手足无措蹲在轮椅边上,一会儿喊着“姑奶奶,我错了,我给您赔不是”,一会儿双手合十,就差没跪地求饶“您要我怎么着,您说,我通通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