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那根管子,眸中渐渐生出愤怒——
“管子.....太细.....”
四个字——
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充满嫌弃的四个字!!!!!
她等了几个月,终于等来这四个字,年舒差点给手里的导尿管下跪,决定把它供起来以后做传家宝,给莫失莫忘看看——
当年你们的妈就是这样诱导你们的爹开口说话的!
多么伟大的一根导尿管!!!
眼泪又重新转了上来,床上的人已经往后缩到了极限,眼里也带着茫然的陌生。
年舒还沉浸在狂喜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直到他的下一句话,将她再度从天堂推入地狱之中——
“你......,你是谁?!”
年舒脑子里轰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哪怕看见他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她也没有现在这一刻这般绝望过——
他,不记得她了。
真的如他自己出事之前下定决定的那样,已经把她忘记了。
忘记得彻彻底底......
她靠在墙壁上,顿觉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几个月来,不是不累,只是不敢让自己去累,可现在,她搜肠刮肚地想要从自己已经疲倦到底的心里去找一点力量,却发现根本找不到。
他.....将她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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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他们此刻四目相对,茫然,却又无措的模样。
老人将手中的热水放在莫锦云旁边,“莫先生,要不要帮你先清洗一下?”
莫锦云依旧茫然,“丁山呢?叫他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滑雪吗?”
年舒无力地坐在原处,看着他拒绝了保姆的所有帮助,倔强地起身往外走。
砰——
许久不曾站立,他暂时失去了行走的功能,双膝一软便磕在了地上。
年舒吓得连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淡淡拨开——
“不用.....,我要找....丁山。”
他眼睛里完全是一片茫然,年舒觉得那茫然就要变成白浓浓的雾气,将她裹得无处可寻。
保姆无措地看着这两个坐在地板上的人,“年小姐......”
“你先出去,”年舒胡乱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
门很快被关上。
年舒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尽管已经不去看他此刻防备的表情,心口却还是越拧越紧地疼着——
“阿锦,”她握住他的手,用前所未有的温柔低低开口,“你听我说,我是你的妻子。我叫年舒......你忘记了我不要紧。”
故作轻松地一笑,然后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只要我们彼此还在,你不想记起的事我们都可以不用记起,等你想记起了,我们再慢慢把以前的事找回来。”
莫锦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的结婚证,你有吗?”
年舒手臂一僵——他记得所有的事,独独却忘记了她。
她以前做的事,到底是有多罪大恶极?!
当一个谎言需要另外一个谎言来做支撑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显得苍白——
她的声音略涩,“以前....你和我吵架,然后我把结婚证撕了,你生我气才走的。然后....滑雪的时候出了意外。”
她那样害怕,害怕他的忘记会让他转身走掉,会将自己遗留在原处,从此以后只能仰望着他的背影.....
现在这样,也很好。
如果.....如果需要谎言才能将他留下,那么她愿意丢掉自己的道德,丢掉自己的骄傲,然后用谎言编织出两个人的世界——
哪怕这是飞蛾扑火,哪怕,这是作茧自缚,她也要放手一搏。
因为那样的失去,她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
莫锦云被她捏得有点疼,“你....轻点。”
他像个孩子一样,话语里有些委屈。
年舒心软得一塌糊涂,放开他的手臂,摸了摸他刚刚长出来的短短胡茬,“我帮你洗一洗澡,然后我们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莫锦云看着她,久久才点头,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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