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继续在这个充满欺骗的毒性环境里再多待一天。你完全陷入了救世主幻觉里,你需要帮助!但是很可惜,我没法帮助你了。」
养母坐在客厅沙发上,我从没有见过她的面色如此苍白过。她的双肘拄在双膝上,身体姿态很紧,像是一种自我护卫似的;我那时已经学会读懂一些身体语言了,我准备以后读养父母从事的专业。
她抿着嘴唇,目光没了焦点。她以那一个无措的,自我保护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看着养父下了决定;看着养父上了楼;听着行李箱的轮子声;在茶几上的文件签了字。
她以同样的姿势,对着前来探慰的亲友点头,看着搬家工人的卡车停下,看着箱子流水般离去。
当大门终于被养父最后一次重重甩上时,她似乎被撞击声震得一惊,从茫然中醒过神来,在窗外天色渐晚的昏暗宅子里,看见了坐在一旁的我。
我那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养母回望着我。她很清楚我是一个以什么为食的怪物,然而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很痛苦,道一。」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是我最好的导师和朋友,陪伴我走过了这么多年,总在支持着我,尤其是当我无法给我们带来孩子,所以我想领养一个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清楚这一点。」
我一声也没吭地听着。
「我恨你对我做的事,但是我不恨你。」养母轻声说,「我在决定爱护你、陪伴你的那一天,就做好了被反噬的思想准备。我知道我为你立下的规则是什么……我希望你能遵守规则,是因为我清楚这个世界不会对你宽容。但是我会。」
我等待着满足的到来,却迟迟没有等到。我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就那样告别了十五岁上最后一点点的叛逆。
这是我这样的怪物能够产生的,与「爱」最接近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