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躯轻颤,将手中缰绳收回来,看着末端的骏马速度嘎然由疾变缓,蹄声由密变疏,最后完全归于沉寂,只剩下偶尔发出呼噜噜的响鼻声。
我仰首望往窗外,那嵌在漆黑天幕里的璀璨繁星和皎洁明月,轻轻道:“夜露湿寒,秋风刺骨,烦劳诸位苦候柳某,轻侯真是过意不去呢!嘿,大家露个面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鬼鬼祟祟地藏头露尾可不太光明磊落啊!”
可惜语毕良久,周围郁郁沉沉的松林和鳞次栉比的建筑内仍悄无声息,不见半条人影现身答话。
我见状唇角浮现一抹酷笑,双眼乍合缓睁,猝然射出惊心动魄的电芒,落往前路右边的青铜骑士雕像,冷森森地道:“阁下的‘金钢御体’已臻大成境界,想必禅宗高手排名亦在前十之内,何须学宵小之辈乔装改扮蹲守路旁,难道真不怕传出去弱了名头吗?”
“好眼力!”一把深沉浑厚的嗓音,在我眼光落处的青铜骑士雕像内部响起,瞬间掠过十余丈距离,平和宁静地送入耳鼓,一点也不高亢,却蕴含着某种庞大念力,使人战意全消,生出极度厌战的情绪。随后伴随着密如骤雨般响起的金属摩擦声,青铜骑士雕像迅速消瘦下去,转眼间仅剩原来的三分之一,变为普通人大小。
我功聚双目,望往傲然卓立在十多丈外青铜骑士雕像原位的人。但见一名精壮结实的绿袍男子,左手平伸虚抓成球,相隔半尺光景,金属碎屑正如有生命般离地浮起,缓慢却不可抑制地汇聚成流,重新被塑造成为一尊栩栩如生的青铜骑士雕像。它跟他一样,拥有一头浓密的棕褐色毛发,眼光稳定,脖子粗壮,再配上坚定的嘴唇及下巴,看起来世故而稳重,性格极具耐性和持久力。姑且不论此人渊渟岳峙的气势,只是护体真气和禅道修为两项,已可使他跻身当世一流高手之林,可惜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前来招惹我,无论多强的功力都是白费,唯有死路一条。
那绿袍男子微一恭身道:“在下金鳞宗舒缩一,拜见王爷。”接着油然道:“舒某生平尚是首次得遇能无声无息抵消‘金鳞禅音’的奇功,王爷可以赐告名称吗?”
风云七大禅宗依次是威山、临济、阿难、无相、拈花、一味、金鳞,以僧俗两家弟子为骨干,其中威山、临济二宗都属表面不问世事的佛门一系,来历极为神秘,向不被外人所知,论声名也以他们最高,苏小桥就是这两派的代表人物;而阿难、无相、拈花三宗则以艾愁飞、独孤阔海、上官惊梦为活招牌,至于一味、金鳞二宗一贯敬陪末座籍籍无名,从没听说过有甚么了不起的杰出人物问世。但这舒缩一乍现身便惊世骇俗,使人感到世人很可能严重低估了七大禅宗排名最后的金鳞宗。
我叹了一口气道:“舒兄,我看你年纪不过四十,‘金钢御体’和‘金鳞禅音’均已臻大成境界,可惜仍无法明心见性、体认真我,略嫌美中不足。岂不闻临济曰:‘有时一喝象金刚王的宝剑,锋利无比,能斩断对方向外攀援之心,干净俐落;有时一喝象踞地狮子,威势十足,能慑破对方的执着,使人无法回避;有时一喝好像竹竿去草中探察,以考验对方见道的深浅;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即对于前面三种喝,不宜执着,必须喝过之后,又把它扫掉。’。你太执迷于成败胜负,故此‘金元寂幻’禅法始终止步不前,导致心魔滋生且日益壮大,长此以往轻辄功力尽失,重辄灵智全丧,时至今日还不顿悟吗?”
舒缩一身躯剧震,栽了两栽晃了两晃,才稳住不倒,使人晓得我几句话,便让他心神大乱,甚么禅定功法统统宣告失守。外人均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震撼,舒缩一当然心知肚明,他震撼的是我随口说出了七大禅宗排名第二的临济宗不传之秘《临济四喝》的真谛,并借此道破他的致命弱点。这种纯粹精神意识形态的攻击,远比真刀真枪的伤害更加可怕,严格讲来他一个照面就已输得一败涂地,哪管稍后厚颜上场,在心志被夺下,也难发挥平常一半功力了。
想通此节,舒缩一深施一礼道:“多谢王爷指点迷津,缩一败得心服口服!”言罢不见作势,身影一闪倒飞数丈,融入漆黑夜色里消失不见。
我微微一笑,暗赞此人拿得起放得下,他日成就定将不可限量,遂由此对其他潜伏四周的高手大感兴趣起来,若他们都是舒缩一级数的一流高手,哪管今夜迟些见到无忧也算值得了,着实机会难得。
这时,一道沙哑锈涩的声音响自舒缩一消失处的黑暗中,赞道:“王爷果然厉害,非但黑暗不死魔功已臻震古烁今的无敌境界,就连禅宗心法也比苏小姐要高明多多,‘临济四喝’妙论真使小弟佩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