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在身的可怜的娜塔莎结婚,不愿过基督徒生活而自杀身亡时,每个人又都为他那凄美的、惨痛的死流下了眼泪,尽管并未感到不幸。麦尔·布尔斯坦比他父亲高大些,戴着时髦的黑色浅顶软呢帽,叼着一支香烟,丝制衬衫外没穿背心。
两人从人群中穿行,就像在查看花床的园丁,或是彳亍于集市上的种植园园主。无论那样子像什么,莉莲都不在意。只要能成为人群中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她就宁愿做花朵,做奴隶,做漂亮的点缀或受人蔑视的必需品。
老布尔斯坦先生站在靠近莉莲的地方向人群讲话。他的声音十分动听,因而站在近旁的女孩们面露痴相,有些人还受了那气势如雷的声音的蛊惑,眼眶中充盈着泪水,尽管他只是在说毛利斯小姐(那个利特伐克人)将发给她们一块纸板,而她们每个人需要在上面写下,或请别人帮忙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技能,接着毛利斯小姐会面试每一个人,并指定第二天晚上再过来进行下一步面试的人选。此番话引起一阵低声议论,即便只是一晚上的等待也是一种煎熬,莉莲估计那些霉运缠身的母亲和那些貌似从布鲁克林步行赶来的女人再也用不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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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那个陌生的异乡(2)
毛利斯小姐走到莉莲近旁。朱迪斯与莉莲曾为这一刻精心排练过。如果被问到健康情况便说“很好,谢谢”,如果问题中出现了“缝纫”、“服装”或是“工作”之类的字眼儿,则应回答“我是做针线活儿的,我父亲是裁缝”,倘若碰到任何她无法理解的问题就可以用“我在上夜课”来搪塞,同时再配以迷人的微笑。朱迪斯会得到这个工作的。事实就是事实,莉莲知道,与她这种任何能力都接近于零的初来乍到的女孩相比,一个会干活儿懂英语的女孩总归会拥有更多的机会。
莉莲研究着鲁本·布尔斯坦的轮廓,这位剧团经理貌似她的同乡。她听到他洪钟般明亮的嗓音,听出他话语中隐匿着的依地语的影子,那就像脸颊上的一小块印迹,像多年以前的戳刺留在小手指上的一点伤痕,尽管那戳刺与伤痕早已被遗忘。
莉莲挪动了步子。她凑到鲁本·布尔斯坦近前说:“我叫莉莲·利波。我依地语说得很好,您能听出来,我俄语也不错。”她的指甲抠着掌心,随后切换到俄语继续说,“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正在学英语,”又加进了依地语,“az me muz,ken men”,意思是“当不得不做时,一定会做好。”看到鲁本·布尔斯坦露出笑意,她又加了一句,“所有针线活儿我都做得熟。”
布尔斯坦父子俩看着她。毛利斯小姐这时也毫无激情地看着莉莲,她确实有个立陶宛的母亲不假,但她却出生在下东区,念书念到八年级,会说标准的布鲁克林英语。那群女人也看着她,就像她刚刚把裙摆掀到腰际将赤裸的下身呈现给了世界一样;那举动真是粗俗下流,让人难堪,但却又十分奏效。
老布尔斯坦先生走近莉莲。“够胆量。”他说,接着伸出手攥住她的下巴,像要亲吻她的嘴。“够胆量。胆大是好事。”他的另一只手朝毛利斯小姐挥了挥。毛利斯小姐已经告诉女人们以四人一组分列站开以便与之交谈,于是人群旋即分成了十五个四人小组。莉莲已看不到朱迪斯的身影了,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跃过花园围墙的小狗。她朝鲁本·布尔斯坦笑了笑,朝麦尔·布尔斯坦笑了笑,又朝毛利斯小姐适度地笑了笑。莉莲已经从一系列惨痛的现实里挺了过来,全家人的遇害,女儿苏菲的遗失,如死亡征程般的跨洋之旅,在她表姐弗里达的两间房里与陌生人共度的毫无隐私的生活,人们的体味、尿味与煎炸食物味道的混合,不确定与需求的并存。一切不过如此,她想着,又朝那三个人笑了笑,他们是她生命中新出现的国王、皇后和王子,仿佛她刚刚从一张柔软的铺满羽毛的床上起身,正要迎接一个无比美好的清晨。
鲁本·布尔斯坦用依地语说:“明早过来吧,机灵的小猫儿。”麦尔·布尔斯坦说:“说真的,小姐,你的英语怎么样?”莉莲谨慎地答道:“我在上夜课。”她顿了顿,接着说:“学的还不赖,谢谢您。”
从爱利斯岛赶到曼哈顿的巴特里公园花了莉莲八个小时的时间,寻找表姐弗里达的寓所又用去了四个小时。在移民检查站,莉莲利用三次排队的时间读了表姐弗里达的信,研究了那个位于大琼斯街的地址。医生观察他们爬楼梯的动作,试图找出四肢残废、心脏欠佳或头脑迟钝的迹象。(“你的步子很轻盈啊。”在叉路口上时一个人对她说。“在美国他们可不想要白痴。还有啊,”他让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