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后莉莲给她擦干身子的时候,两个女人会看着她抓自己的脚趾头,接着她们会唱起歌来,仿佛这幢房子里永远都只有快乐的孩子和慈爱的母亲。
而这一团新生的细胞(一把儿、膨胀物,球状物)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苏菲。莉莲想象着另一个小婴儿的样子,是个女孩儿,脸上挂着布尔斯坦家族式的酒窝,这让她难过。她四处询问,小心谨慎,闪烁其词,她会在谈话中将话题引向托尔曼医生每月一次的检查,谈到会检查什么不会检查什么。用红榆树叶,金番剧院的一个女裁缝说,另一个接着说,红榆树叶,难道你是印第安人不成?还有一个女孩儿搂着莉莲的腰走进衣帽间,说,用碱液。把它直接灌进去,用量尽可能多时间尽可能长,你总不会想让它很快就流出来吧。这个女孩儿第二天回来时径直冲到莉莲面前,就像在一场大型赛马中打探到了风声一样。她说,你只要让自己从楼梯上跌下去就成了。我肯定那能成,莉莲说,这时她突然想到,在她犹豫着是否要采用毒药,火烧或致残的方法时,还是应该和那两个推定的父亲谈一谈。
莉莲搭上了N次列车。车站近旁就是她过去常去的那个成人教育补习班,那段时间她还有一些精力并且尚未能打动约瑟夫请她去看电影,看电影对莉莲而言也是一种受教育的方式。约瑟夫是弗里达寓所里赚钱最多的人,口吃极其严重,浑身散发着烟草和烂皮革味,因此他对伴侣的需求是几近疯狂的。莉莲上上下下地张望寻找鲁本的身影。当她最终在蓝帽子饭馆找到他时,鲁本放下手中的三明治说道:“要做祖父啦,可别让魔鬼瞧见3。”
“祖父。”莉莲说,心里不禁想有些时候人根本就不像是人。“更有可能是你的而不是他的。”她说。
鲁本耸耸肩。麦尔的长相与鲁本如此相似,因而不会造成多少差别。麦尔将会有一位妻子,艾丝特终会放宽心,布尔斯坦家族的香火可以延续下去了,而第二大街定会因此而沸腾,他的宝贝莉莲将会成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并成为他的儿媳,他们从此将结束那场荒谬的游戏开始过正派体面的生活。尽管他很想看到她孕育着生命的裸体。他很想把手放在她那苍白的泛着光泽的腹部弧线上,然后沿着她丰满乳房上的青色血管慢慢地游移。他很想这样做,只一次就好,趁她尚未嫁给他儿子之前。
“但是它也有可能是麦尔的。”他说。
鲁本对同性之爱的理解是仁慈而宽宏的,但这种理解却无法容忍一个健康男人躺在一丝不挂的莉莲身旁却无动于衷。鲁本想象着,一个同性恋可能会在事后回到男人身边享受性爱,这种事情就像是当菜单上出现了特色菜品时你偶尔也会尝尝小牛肉一样,尽管你是个钟情于牛排的人。
现在轮到莉莲耸肩了。
“嫁给麦尔吧,”鲁本说,“艾丝特会给你们操办婚礼的,我们会尽快准备。”
他看着她腰部和臀部的线条。他们可以下个周日宣布订婚,选好日子,两个月之后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倘若人们由此推断麦尔在做那种事儿时被逮了个正着,那就更好了。
我遗失了我的青春(9)
“我宁愿和你结婚。”莉莲说。
他没有掩饰他的沮丧,而他心底同样真实的喜悦却因埋藏得太深而无从展现。
“这样看来,我用不着结婚了。”莉莲说。接着她又加了一句:“自由性爱。”这是雅科夫所说的亲纳粹派女孩儿的作风。
“自由性爱?我可不认为你能受用得起,我的宝贝儿。你不打算给孩子起名字,不打算给麦尔一个小家,不打算给我和艾丝特生个孙子,却要养个私生子?”
鲁本喝了几口咖啡,渐渐平静下来。
“去找麦尔吧,把他哄开心。这样每个人都开心。”
麦尔做出的事情正如鲁本所料。他眨动了十多下眼睛,接着露出灿然的笑容。他一条腿跪在绣满鲜花的地毯上,说道:“莉莲,请嫁给我!”莉莲让他英俊的面庞贴着她的肚子,却一语不发。
一周之后,她又出现了月经来潮。结果,在那之后一连好多天,两个男人对她的态度都像是她从他们身上偷了东西似的。一连好多天,莉莲总能看到苏菲在各个角落里闪现,看到她的蓝色丝带漂浮在下水道里,看到她的玩具娃娃躺在小贩的手推车后部。在公寓里她甚至看到整个图罗夫从未知的孔隙中渗漏进来,在周遭渐渐弥漫。莉莲让鞋从脚上滑落并伸展双腿,这时她看到母亲正躺在繁花盛开的翠绿地毯上,松弛苍白的乳房布满了刀痕,喉咙下端有一个深深的切口,露出了骨头和白色肌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