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风还在昏迷,林茉儿用药勺撬开他的嘴,将药汁用力灌入口中,喂在嘴里的药,却从嘴角蜿蜒而下,根本就没办法食用进去。
试了好几次,一碗漆黑的药汁已经所剩无几,却依然没进食多少围。
林茉儿握着药勺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她方寸大乱,嘴唇轻轻蠕动,不停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医僮就静立在一旁,见她嘴唇在动,像在说话,却听不清她说的什么,凝神仔细去听。
没想到,她自言自语的语调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原来,她害怕成了这样,那是心里乱得毫无章法了。
之前表现的镇定自如,可现在却完全控制不住了。
“夫人,这种情况汤药进服不了很平常,你莫因此乱了手脚。如果连你都乱了,怎么救他?”李大夫说着回头,一拍身旁的医僮,吩咐道:“再去盛一碗药过来。”
林茉儿将流进脖颈里药汁慢慢擦净,轻轻吁了口气,调整自己的慌乱心情。
医僮速度快,已经将一碗药端到了林茉儿面前羿。
林茉儿轻声道谢,接过药碗便仰头自己喝了一口一口给楚翎风哺进去,也不避讳这周围有没有人。
“这……”医僮一声惊呼,想要阻拦,却被李大夫抬手制止。
“这不失为一个办法。”李大夫轻声道。
“不是,这药……”医僮轻轻叹气,“药里有几味药材有毒……”
“什么有毒?”李大夫疑惑不解,侧身问道。
“夫人在药里用了蟾酥、斑蟊、生川乌、天南星几味有毒药材。”医僮心有不忍,一脸担忧,“如此做法,她怕是得把自个身子也搭进去。”
“这又是何必?”李大夫一愣,明白过来,随即也幽幽叹气起来。
是啊,这又何必?人能不能救得活还是未知数,却因此又搭一个人进去,怎么也不划算的。
医者,利弊之间权衡,有个明确的取舍之道。
好不容易将汤药喂完,林茉儿用衣袖在嘴上一抹,将楚翎风翻身过去,处理那个伤口。
伤口严重腐坏,林茉儿一点点将面上的腐肉轻轻刮下来,明明已经昏迷了的人,却发出了断断续续的细细呻吟声。
可见那种疼痛有多剧烈。医僮在一旁只是看着,却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一阵发麻,想着,那该是有多痛。
林茉儿眼睛一片模糊,几次停手,又强忍着狠心继续下去。
“夫人,若是不嫌弃老夫徒儿笨手笨脚,就让他来吧。”李大夫开口道。
林茉儿点点头,起身让开,侧身一边,偷偷将眼泪抹掉。
常有人说大夫都是麻木冷漠的,面对生老病死可以无动于衷,泰然处之。他们手上病患即使生死一线,也能从容淡定,冷血残忍。
作为大夫,见惯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心里即使有动容,也不能流于言表,更不能被左右情绪,扰乱思维。试想,当一个人将生死和健康交到你的手里,他真正需要的是你的救治,不是毫无意义的怜悯和感伤。
怜悯和感伤,属于旁观之人,抹一抹廉价的眼泪,同情一下遭遇,没有任何帮助。
悲痛和绝望,属于至亲之人,往往惶恐无助,害怕,甚至恐惧,不知所措,反而妨碍救治。
然而,一个大夫,却要抛弃所有无关的情绪,只需要做到,竭尽全力救治,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不言弃。
可,林茉儿却在犯这个大忌,在楚翎风情况如此危急的情况,简直致命。
她惶恐,无助,恐惧,甚至不知所措。她连一个清除伤口腐肉都不能从容淡定,心太乱,更是静不下心来仔细诊脉。
李大夫见她情绪如此大波澜,只是处理伤口,便也不忍下手,只怕接下来的诊治,根本无法完成。
“夫人,你夫婿的毒伤,老夫冒昧瞧了瞧,有些建议给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李大夫见她不敢正视这场面,便让她移步他处,商谈诊治方案。
林茉儿心里完全慌乱的,急需有人能指引方向,点点头,便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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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房,李大夫给林茉儿斟了杯茶,坐下便开门见山地问:“夫人下一步打算怎么治?”
“减轻体内毒素,将毒血引些出来……”林茉儿端起茶杯,细细啜饮,“再用药慢慢养,清除余毒……”
“用什么方法引毒血?”李大夫点点头,接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