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把娃娃博德曼的衣服整理停当,准备动身了。西茜将皮球、铲子和桶一古脑儿塞进去。而且确实也该回去了,因为睡魔已经来接小少爷博德曼了。西茜也告诉他说,伙伴眨巴眼儿快来了,娃娃该睡啦。娃娃看上去简直太可爱了,他抬起一双喜气洋洋的眼睛笑着。西茜为了逗乐儿戳了一下他那胖胖的小肚皮,娃娃连声对不起也没说,却把他的答谢一古脑儿送到他那崭新的围嘴上了。
“啊唷!布丁和馅饼!”西茜大叫了一声,“他把围嘴儿糟塌啦。”
这一小小事故给她添了麻烦,然而转眼她就把这档子小事料理好了。
格蒂将冒到嗓子眼儿的喊叫抑制住了,神经质地咳嗽了一下。伊迪问她怎么啦?她差点儿对伊迪说,谁有工夫回答你这种过了时的问题!然而她是向来不忘记上流妇女的举止的,所以就十分机敏地说了句“正在举行降福仪式呢”,就给敷衍过去了。刚好这当儿,宁静的海滨传来教堂的钟声,教堂蒙席正站在祭坛上(肩上的纱中是康罗伊神父替他披上去的),手捧圣心,举行降福仪式。
暮色苍茫,这片景色是多么地动人啊。爱琳那最后一抹姿容,晚钟那扣人心弦的合奏;同时从爬满常春藤的钟楼里飞出一只蝙蝠,穿过黄昏,东飞西飞,发出微弱的哀鸣。她能看见远处灯塔的光,美丽如画。她巴不得自己带着一匣颜料,因为写生比画人物素描要容易。灯夫很快就会沿路点起街灯了。他将走过长老会教堂场地,沿着特里顿维尔大树的树荫下踱来。人们成双成对地在这里漫步。他还点燃她那扇窗户附近的一盏灯,雷吉·怀利常在这里骑车表演空轮,就像卡明女士那本《点灯夫》中所描述的那样。她也是《梅布尔·沃恩》和其他一些故事的作者。格蒂有着无人知晓的梦想。她喜爱读诗。伯莎·萨波尔送给她一本珊瑚色封面的漂亮忏悔簿,以便她把随感记下来。她就将它放到梳妆台抽屉里了。这张桌子虽不豪华,却整洁干净得纤尘不染。这是姑娘的宝库,收藏着玳瑁梳子、“玛利亚的孩子”徽章、白玫瑰香水、描眉膏、雪花石膏香盒、替换着钉在洗衣房刚送回来的衣服上用的丝带等。忏悔薄上记载着她用紫罗兰色墨水(是从戴姆街希利的店里买来的)写下的一些隽永的思想。因为她感到,只要她能够像如此深深地感染了她的这首诗那样表达自己,她就也能够写诗。那还是一天傍晚,她从包蔬菜的报纸上找到并抄下来的。以《我理想的人儿,你是凡人吗?》为题的此诗作者是玛赫拉非尔特的路易斯·J。沃尔什。后面还有什么“薄暮中,你会到来吗?”之句。诗是那样可爱,其中所描绘的无常之美是那样令人悲伤,以致她的眼睛曾多次被沉默的泪水模糊了。因为她感到时光年复一年地逝去,倘非有那唯一的缺陷,她原是不用怕跟任何人竞争的。那次事故是她下多基山时发生的,她总是试图掩盖它。但是她感到,应该了结啦。倘若她看到了他眼中那种着了魔般的诱惑,那就什么力量也阻止不住她了。爱情嘲笑锁匠。她会付出巨大的牺牲,尽一切力量和他心心相印。她将会比整个世界对他更为亲密,并使他的生活由于幸福而熠熠生辉。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她渴望知道他究竟是个有妇之夫,抑或是个丧偶的鳏夫呢,要么就像那位来自歌之国有着外国名字的贵族,他只好把妻子关进疯人医院——为了仁慈,不得不采取残忍手段。真是悲剧!然而即便如此——那又怎么样?难道会有多大分别吗?她禀性高尚,对任何稍微有点粗俗的东西,都会本能地回避开。她讨厌那种在多德尔河畔的客栈附近跟大兵以及粗俗的男人鬼混的浪荡女人。她们毫不爱惜少女的贞操,丢尽女人的脸,给抓到警察局去。不,不,那种事我可不干。他们仅仅是好朋友而已,就像是大哥哥和小妹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事,尽管并不符合一般社交界的惯例。也许他在哀悼已淡忘了的往昔岁月的情人呢。她认为她是理解的。她要试图理解他,因为男人们是那样地不同。老情人等待着,伸出白皙的小手等待着,还有那双动人的蓝眼睛。我的意中人!她会跟随她梦中之恋,服从她心灵的指挥。它告诉她,他是她一切的一切。整个世界上,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因为爱情才是最有权威的向导。其他都无所谓。不管怎样,她就是要无拘无束,自由奔放。
教堂蒙席奥汉龙将圣体放回圣龛,屈膝跪拜。接着,唱诗班唱起:列国啊,你们要颂赞上主!然后,他锁上圣龛,因为降福仪式已结束。康罗伊神父递给他帽子让他戴上。刁猫伊迪间格蒂走不走,可是杰基·卡弗里嚷道:
“啊,看哪,西茜!”
于是,他们都看了。原以为那是一道闪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