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又端出管家的架势管束她时,她就摇头晃脑地拿娘的话当免死金牌,把他气得蹦蹦跳。
但他也不是只会管束她的。他的手很巧,会用草做成蚱蜢、蜻蜓,蝴蝶、鱼和花,娘用柳条帮她做了一个小篮子,里头装满了他做给她的小玩具,她把小篮子放在树屋里,没事就拿出来把玩。
好像作梦一样,回忆瞬间如潮水此起彼落。
她记得爹在门前的树上帮她扎了一个秋千,有一回她半夜醒来,发现爹和娘两个人挤在秋千上晃呀晃。
她也记得每当爹从外面回来,娘总会用绢帕细细擦去爹脸上的汗珠,笑得恬静而温婉。
她还记得每当她和师兄呕气的时候,爹娘解劝不动,总是互相数落对方把她宠坏了,然后两手一摊,相视微笑。
然而,梦中场景忽变;她来到姨妈家中。那是一个炎夏的午后,娘和姨妈带着她和表姐去戏水,爹则在房中午寐。
当她们倦游归来,她爬上床想叫醒爹,却意外地发现爹的身体又冷又硬,怎么喊、怎么叫都没反应。
“爹……爹,你醒醒啊!爹……”
她好害怕,拼命摇着爹的身子,不停地叫唤他,冷不防,娘一把将她推开,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抱起爹的身子就往外跑。
“娘,你要去哪里?你要带爹去哪里?娘……”
姨妈匆匆赶来,带着她骑马去追娘,一路来到绝情崖,只看到娘抱着爹的身体站在崖边,满脸泪水却带着笑容。
娘的嘴在动,姨妈的嘴也在动,但是她听不见声音;她叫着娘,连自己的声音都好似逸散在风里。
她只觉得一脚轻一脚重,但仍向娘一步步走去。
“娘,苹儿好怕……”
她张开双臂,索讨一个安抚的拥抱,她惊恐的幼小心灵充斥着不祥的预感,即将被遗弃的不祥预感。
“娘,不要丢下苹儿……苹儿会很乖……娘……”
“师妹,醒醒!”
但是娘却背转身去,踏前一步,就此消失在崖上。
“娘……不要丢下苹儿……不要……娘……”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无一处不扭曲,阳光亮得眼睛睁不开,突然,眼前又漆黑一片……但她也感觉到有人紧抱着她……
“师妹,醒醒!”
钟采苹原是哭得累极而睡着了,殷振阳本想让她休息,没料到她却作了恶梦。
从她片断的呓语中,他不难猜到她的梦境,她梦到师父师娘过世的情景了吧!她的声音慌乱而无助,像溺水的人找不到半根可供攀援的浮木……
她的眉头紧紧锁着,身子更颤抖得像秋风中的黄叶。
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她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师娘和他,师父猝逝,师娘殉情,而他也背弃了他们的婚约……
她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呵疼的珍宝,却一次又一次被最亲近的人遗弃,他要怎么缝补她千疮百孔的心哪!
他真恨现在右臂不能使力,不能密密实实地把她拥在怀中,只有让她感觉到被保护、被珍惜,才能稍稍安抚她惊惧的心灵。
原来十年前那个惊骇无助的小女孩从不曾消失,只是被掩盖在优雅的仪态、严谨的教养之下,却在每一个破碎的梦里独自哀哭。
“我不会抛下你……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再抛下你!”
似是听懂了殷振阳的保证,钟采苹睁开眼睛,但美目凄迷,尚未完全清醒,只是本能地反身伏在他怀里,一双藕臂缠绕着他的颈项,然后……
她吻了他。
她的吻生嫩而青涩,殷振阳知道,是她太脆弱、太渴爱,才会主动亲吻他,他不应该趁人之危。
只是他的理智维持不了太久,她颤抖的嘤咛是最具威力的诱惑,撩拨着他心中几欲绷断的情弦,以一个轻细的颤响,缭绕成无尽的缠绵。
他轻柔地回吻她,温存怜惜多于情欲,仿佛她是最易碎的琉璃,但他们都无法满足于这样蜻蜓点水的接触,随着渐吻渐深,他放肆地掠夺她口中的馨香和甜蜜,直到彼此间再无距离。
殷振阳蓦然停止了这个吻,粗鲁地将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前。如果再不停止,他会幕天席地地要了她,就在此时此地。
许久之后,钟采苹的神智才逐渐恢复清明。埋首在他胸前,除了酡颜如霞,全身显露在外的肌肤也泛染出淡淡嫣红。
她做了什么啊?她居然主动亲吻男人!
但热吻后的醺醉未褪,她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