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十足戒备的姿势,她依旧闭着眼睛,但沈唯清知道她心里清明着。
“老太太说你钥匙落下了。”他抬手,将车内温度又调高几分。
“嗯,我拿了室友的。”
“行。”
接下来的路程沈唯清再未发一言。
他没什么话要和向满讲,本就是临时起意的好心,看俩醉鬼一身酒气,日行一善罢了,可看她一副视他如敌的姿态就更觉得没劲。而车里此刻气味更蓬乱,烟味来自于他,酒味来自后排的向满,揉捻在一起,侵占每一寸空间。他忽然就烦闷得要命,想着明天去洗个车。
他对烟草的渴望从未如此旺盛,今晚是个例外。
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
正打算停车抽根烟,却听见向满开口喊他。
“沈唯清。”
“?”
“你能停一下车吗?”她倒是先提出来。
“干什么?”
沈唯清看她一眼,看见向满朝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我还要吐。”
她面色是真难看。
沈唯清彻底炸毛了。
“忍着!你敢吐我车上!”
向满真的不好受。
她喝酒从来没有神智不清过,这次也一样,可胃里翻涌,她控制不住。沈唯清前脚把车靠边,她后脚就冲出去,弯下腰,手里是沈唯清塞给她的纸袋子。
“恶心死了。”
沈唯清也跟着下了车,一开始站了两步远,可看见向满实在难受,勉为其难走过去,他的手下意识悬于她的后背之上,犹豫一下,收了回来。
她看着有点可怜兮兮,马尾辫的发尾蜷缩在羽绒服兜帽里,冷风使那一圈奶白色绒毛打着颤,那是她从头到脚唯一一抹亮色。
沈唯清脑子里浮出一个词,可以描述此刻的向满,但很快又打消了。
她更像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沈唯清,”向满哑着嗓,“你能再给我拿一瓶水吗?谢谢你。”
求人态度倒是端正。
沈唯清动动眉梢,回车上给她拿了一瓶新的,拧开,递过去,他的手掌这次落下去了,落在她纤瘦的后背上,拍了两下。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丢人现眼。”他阴阳怪气,“在老太太面前装得跟小羊似的。”
“沈唯清,”向满阖着双眼,“你能不能先闭嘴。”
又来了又来了。又臭又硬。
“有骨气,有骨气刚刚别上我车啊?”
沈唯清把手收回来,向满也刚好直起身,她眼睛都红了,看得出来是真的不舒服。迅速清理后,她看着沈唯清,说了他们相识以来她最真诚的一句话:
“沈唯清,你针对我有意思吗?”
她无比诚心,也是真的好奇:
“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自认在合作关系里我尽职尽责,对得起你花的每一分钱。我对汪奶奶也一样,我问心无愧,反倒是你。”
沈唯清看着她,眼里是饶有兴趣的神采。
她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可不常见。
“反倒是你,你对谁都挺友善的吧?为什么这么恶劣对我?”
向满皱着眉,还是很不舒服,
“你瞧不起我。”
沈唯清觉得好笑。
“我瞧不起你什么了?”
“就因为我从你身上赚了点钱。”
“扯淡,”沈唯清说,“那点钱扔了你看我在意吗?别拿你的局限思维往我身上套。”
“那就是你以为我对汪奶奶图谋不轨。”
“......你能图老太太什么?你有那本事吗?”
向满不说话了。
夜晚路边,风刮得狠,可她执着仰头与沈唯清对视,像是一根筋,今晚势必要从沈唯清身上要出个答案来。
关于他的傲慢,关于他的咄咄逼人。
“斗嘴,和你斗嘴有意思,这个答案行不行?”
沈唯清抬手,温热手掌按在了向满脑门上,只一下,
“死心眼啊?你平时不和你朋友开玩笑吗?”
她那张嘴也挺厉害,什么时候吃过亏。沈唯清自认除了唇枪舌战,他没有给向满任何偏见。
哦